心头不由一跳,容央放慢脚步:“不先去给奶奶请个安吗?”
褚怿脚下不停,大手一用力,把她往前带:“不必。”
容央险些一个趔趄栽住,褚怿就势把人后腰一揽,低头时,撞上她半分茫然半分窃喜的眼神,笑了。
容央板脸:“不许笑。”
褚怿偏笑,眼往后,行迹鬼祟的丫鬟小厮正经过。
褚怿收住脚步,唇似是而非地往容央额头前贴:“一会儿你先在屋里休息,等荼白、雪青把东西搬过来。
我去找四叔。
晚膳前,我再带你去上房里见一见。”
这样的安排自然是最好,容央不予置否,但想到就这样被他拎到侯府里来住下,还是有点忿忿。
小径外,假装路过的丫鬟把这一幕看在眼里,怎么看怎么像大郎君把持不住,当众亲帝姬额头,心里又臊又急,着急忙慌地跑去报信。
褚怿唇撤开,垂眸对上咫尺间的两团小火苗,勾唇:“怎么,不满意?”
容央哼哼,故意不答。
褚怿知道这是有小脾气,要哄一哄,便低笑着征求:“回屋,成吗?”
意思是回屋再细细哄。
容央想到他平日里的哄法,脸热,斜他一眼,暂且把那点不忿按下,继续往前走。
但这回不忙乱了,气定神闲,走出大郎君夫人该有的气度。
褚怿跟过去,把人揽回身侧,双双行至回廊入口,顿足。
林雁玉提着漆盒、领着小丫鬟行于廊中,蓦然一震。
四人——确切地讲是三人,就那么毫无预兆地撞上了。
廊中的那一位显然行色匆匆,方向也很明显是从闻汀小筑而来,褚怿眼神微变,大手在容央腰上用了分力,走过去。
林雁玉看着,哪里还能不明白这是什么暗示。
等二人近后,林雁玉立刻屈膝:“参见殿下。”
默了默,方唤:“悦卿哥哥。”
容央原本只是目光审度,耳闻这一声缠绵悱恻的“悦卿哥哥”,就算脑袋被酸水泡过,也该明白面前的是何许人也了。
——悦卿哥哥?
容央一口气梗在胸口。
褚怿依旧点头致意,同上回一样,点完头便欲走,奈何这一回,身边多了个秤砣。
容央两只脚死死地扎在原地,不动。
褚怿大手推了两下,无果后,表情一时复杂。
不及解围,身边娇妻已朝着前边曼声开口道:“你是表舅家的雁玉姐姐罢?”
林雁玉仍然规矩地垂着眉眼,答:“殿下是悦卿哥哥的夫人,论辈分,该是雁玉的嫂嫂,‘姐姐’二字实为折煞,殿下若不嫌弃,就唤我一声‘雁玉’吧。”
容央默默把那声“悦卿哥哥”碾成齑粉,然后做出了然的神色,微笑道:“好啊。”
这娇俏的一声“好啊”,则把边上的褚怿应得有点头皮发麻。
容央继续道:“那你也不能再叫我‘殿下’,要叫我‘嫂嫂’哦。”
林雁玉垂着的眼睫微抖,两腮明显僵硬了下,但还是笑笑:“嫂嫂。”
容央满意地点头,又道:“这两日驸马总闹失眠,硬要拉我过来作伴,可他又忙,白日里,估计也就是我一人守窗独坐了。
听说奶奶最近认了雁玉你做干孙女儿,要为你物色夫婿,我在这方面眼光一向不错,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也来尽一份绵薄之力吧?”
林雁玉一动不动,片刻,声线微哑:“那自然,是雁玉的福分了。”
容央笑答不必,复又把人细细剖析两眼,抓在地上的脚趾总算松开,给褚怿成功地“揽”走了。
二人去后,廊中秋风瑟瑟,候立一边的小丫鬟愤愤不平道:“这帝姬,真是笑里藏刀,话里话外不就是在提醒您别对大郎君动心思么?
也不睁大眼睛看看,大郎君的心早被他身边的小丫鬟勾走了。”
这丫鬟所揶揄的,乃是上回在金粉斋目睹褚怿被一小丫鬟追着打闹之事。
林雁玉听罢,眼神冷淡:“小丫鬟就是殿下。”
丫鬟一时没反应过来,跟上去两步后,才猛地憬悟——
那日在街上跟大郎君嬉闹的,原来就是嘉仪帝姬本尊?
!
刚刚因为受惊吓,丫鬟一直没敢抬眼去细瞧,只隐约感觉帝姬的声音有那么两分熟悉,想不到……
丫鬟心惊又心凉,如果那人就是帝姬,那褚大郎君的心,还能被自家姑娘拢过来吗?
廊外的风似更肃冷了,真真是应景,丫鬟默然跟上林雁玉,把她提着的漆盒接过来。
盒里面装的是林雁玉亲手给褚怿做的糕点,她说要自己提、自己送才有意义,可是现在,大概是怎样都没有意义了。
丫鬟不由一叹。
前面,林雁玉道:“不要叹气。”
丫鬟一怔。
林雁玉步履如常,声音已然恢复往日的镇静:“柳暗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