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场上,人群拥来,褚怿被簇在中央,往外看时,那个位置已被阻挡。
“褚悦卿可以啊!不愧是跟我谢京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啊!”
谢京一句话没讲完,给褚怿往外一推。
谢京委屈:“你干什么?
!”
褚怿展眼看,华盖下,容央坐在圈椅上,垂着眼不知在捣鼓着什么。
激动的心蓦然就往下沉了沉,褚怿抿住唇,黑眸深定,谢京策马回来把他往面前一拉,褚怿被迫对上他怒冲冲的眼神。
“我看我夫人。”
“……”谢京精心准备的一番训斥卡在喉中。
一炷香后,最后一局开赛,容央左顾右盼,坐立难安,倏地一把把赵彭的手抓过来。
赵彭:“?”
容央紧紧握着:“给我抓一下。”
赵彭目光在场上场下来回几次,严肃道:“姐夫看到……会不会吃味啊?”
虽然是同胞,但毕竟是光天化日的,还一抓就抓这么紧,这么久。
容央想也不想:“不管他,他看不到。”
赵彭于是又朝场上看了一下,再回头,用表情反问:你确定吗?
容央瞪大眼睛:“你别看我,你看场上啊!”
又道:“不到最后什么都不要告诉我!”
赵彭看她紧张的那样子,嘴角抽动两下,有意想安抚安抚,可场上最后一局已经拉开帷幕,环坐场外的大鄞权贵喝彩震耳,日月旗下鼓声撼天,一声一声地也撞得他血脉贲张。
赛场中央的看台是仅次于八仙馆的最佳观赛地点,赵彭定睛追逐褚怿,眼珠跟着那颗朱漆球飞来转去,倏而叩指敲案念念有词,倏而攥紧拳头一动不动,倏而又一巴掌打在案上,震得一盏茶险些落地。
容央给他那一巴掌吓得三魂去了七魄,极快朝场上看去一眼,却是炎日刺目,蓦然晕眩。
惊怔中,耳边又是各式各样的吵闹声、鼓乐声包围过来,容央脑袋一片空白,嗡嗡的轰鸣声里,竟只能听见自己咚咚大作的心跳。
不知过去多久,便在容央几乎支撑不住时,赵彭突然被电击也似的跳将起来。
容央大震,瞪直眼睛一扭头,赛场上,一队紫色骑兵逼近西门,球传得比蹄声还急还快,一次又一次朝大辽的球门迸射,又一次次给大辽拦截。
便在这时,突然横空跃下一匹枣红大马,所过之处,烟尘四起,随后形势大改,一队紫色骑兵迅疾掉头,大喝着往前追去。
全场顿时倒抽口气,突然间不知是谁大喊一声“褚郎快追”,场外很快有人附和,“褚郎”“褚郎”的助威响成声浪,一波一波,越来越大,越来越急。
容央额头一片冷汗,一刹间都不知自己到底还在不在呼吸,眼看那匹枣红大马距大鄞球门已不过一射之远,而褚怿还一次次被拦截在后,顿时心惊胆寒,双手抖得无法控制。
“稳着!”
赵彭转身把她拉住。
容央咬紧嘴唇,闭紧双眼,再睁开时,战栗的瞳仁深处突然一亮。
烈日破云,一匹黑黢黢的战马突破重围,沿着赛场边角朝前方极速包抄过去,浑然如闪电一般,前面那人似有所惊,赶紧弯腰掷球。
球飞刹那,蹄声撼天,褚怿霍然一脚踩过马镫,腾空跃起,翻身时,一杆在半空把球截下。
一条倾斜直线掠过空中。
下一刻,战马前奔,褚怿身形翻转,稳稳落回马背。
全场雅雀静默。
西侧球门处,大辽的守门员半屈膝盖,蓄势待发,蓦然间憬悟什么,震惊回头。
钱小令反复擦拭眼睛:“殿下,那球……球去哪儿了?”
场外看台亦陆续响起类似疑问,无数脑袋朝前挤探。
这时,场内御龙官旗帜一挥,高声唱道:“球进!大鄞、再胜一筹——”
一静之后,全场欢声如洪。
钱小令手舞足蹈,赵彭憋在喉咙里的那一口气亦畅然松开,回头拉紧容央:“赢了赢了,这回是真赢了!”
容央茫然地被他拉着,目光定在场上,热泪盈眶。
荼白、雪青二人亦喜不自胜,正欲去慰身边人,容央突然提起裙裾朝前跑去。
“殿下!”
二人大惊,不迭去追。
欢声不绝,胜利的战鼓被擂响。
咚——
咚——
一声声,如自肺腑间撞来。
容央穿过那片震动人心的声音,喘着气,在二人分别的那架大鼓前停下。
金辉漫射大地,褚怿坐在马上,看过来。
咚——
咚——
鼓声不绝,彼此的心跳被擂响。
一声声,撞入灵魂之最深。
赛场上的队友向褚怿拥去,赛场外的亲友向胜利者拥去,褚怿挑唇笑着,突然一策马缰,飒飒奔来。
众人大惊,容央大惊。
彩旗翻飞,褚怿纵马跨越栏杆,迫至鼓前,极尽霸道地把容央掳至马上。
躁动的场外再度爆发惊天哄声,荼白、雪青骇然失色,回神时,褚怿竟已掳着容央消失在草坪尽头。
喝彩声冲天而去。
赛场上,耶律齐眼神阴鸷,一错不错地瞪着那匹战马消失的方向,眼眶瞪得通红。
“小王爷……”
耶律齐猛然踅身,扬鞭抽去。
被打那人忍痛低头。
耶律齐胸膛起伏,复扭头往外一看。
风吹绿海,万物无痕。
唯一抹艳影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耶律齐冷然道:“那女人,就是嘉仪帝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