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慰
炎炎日光洒在湖面,苍翠浓郁处,有蝉声在低低起伏。
沉缓脚步声自后而来,容央攥紧袖口,寒声道:“别过来。”
褚怿驻足,看着绿荫里那不住颤抖的小小背影,长腿迈开。
官家一行已扬长而去,小湖边上,仅余那一抹哀戚倩影倒映湖中,褚怿走过去,视线从少女白皙的脖颈移至红肿的脸颊,双眉一敛。
“我说了不要过来……你听不懂吗?”
容央站在树影里,泪水还在往下淌,一半红肿、一半苍白的小脸上全是被洇开的泪痕和胭脂痕。
褚怿静了静,道:“妆花了。”
容央:“……”
褚怿语气平平:“脸也肿了。”
容央:“……”
容央恨极,抬头瞪住眼前人,二话不说朝他胸膛挥拳打去。
褚怿并不躲,任她那气愤的小拳头一下一下地砸着自己胸口,直至她砸得累了,砸得又开始淌泪了,方把那一截皓腕握住。
容央噙着泪,仍旧狠狠地把人瞪着,仿佛那让她痛彻心扉的不是别人,而就是眼前的这一个。
褚怿扣着她的手腕不动,另一只手在腰间一解,取下随身佩戴的玉佩,轻轻贴至她红肿的脸颊上。
玉佩润泽沁冷,在火辣辣的颊上蔓延开丝丝冰凉,痛而麻的触感骤然减散。
容央本能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眶蓦然一热。
树荫里,褚怿眉眼沉定,目光专注地落于玉佩和脸颊的交接处,敷了一会儿后,又换另一面,声音平淡如常:“临时止痛,如果不想留痕迹,早点回殿里处理为好。”
酸涩顷刻间卷涌胸口,兼以淡淡的温暖和窘蹙,容央倔强地别开眼,哑声:“我不走……”
褚怿眉微挑,视线落回那双湿漉漉的大眼上:“怕被人看到?”
容央把下唇一咬,绷着脸没有回答。
但显然是了。
褚怿忽然有点想笑。
“拿着。”
头微抬,他示意容央拿玉。
容央抬手按住,正不明所以,视野突然天旋地转,反应过来时,整个人竟已被他打横地抱在胸前,往外而去。
翠树欲流,小山重叠,侍立在湖外的人影隐约晃入眼帘,依稀还有其他内侍经过,或内廷里的某位娘子携宫女在园中散步。
容央忙把脸埋入褚怿胸膛,慌道:“你干什么?
!你、你这样是不合规矩的……”
褚怿阔步,目光在外,嗯一声:“你男人本也不懂什么规矩。”
“你男人”三字入耳,容央心如被撞,刹那间更是面红过耳。
莹白假山后,荼白、雪青惶恐地上前询问,褚怿扔下一句“玉芙殿,带路”后,脚步飒飒。
不多时,周遭景致一换。
脸颊上的火辣渐渐褪去,那枚沁凉的玉佩也开始被敷热,捂热。
黏湿凌乱的几丝鬓发遮挡视线,容央用手拂开,丝丝春晖射下,暗影处,男人喉结突兀,下颌微绷,往上,一张轮廓分明的侧脸如镀金辉。
容央默默看着。
“有人。”
褚怿突然出声,容央立刻偏脸躲回去,紧张地躲了一阵,周遭却无一人经过。
侧目一看,哪里有什么人?
“你骗我!”
日影里,褚怿眉目不动:“嗯。”
“你……”
容央气结,愤愤地靠回去,把那块温热的玉佩从脸上拿下来。
是一块圆形的上品羊脂玉,外边精细的一圈忍冬纹,簇拥着两颗浮雕小篆。
容央狐疑,定睛去看,一边摸一边辨认。
半晌,低低道:“悦卿……”
恍如错觉,脚下生风的男人似停了一下。
容央抬头,一切又如常。
褚红宫墙自两边往后,金檐横斜,白云舒卷,容央在变幻的光影里微眯着眼,盯着男人漆黑的眉睫:“是你的字吗?”
褚怿没应。
容央便转转眼珠:“还是说,这玉佩你心上人给你的?”
借“悦卿”二字来传情达意?
褚怿薄唇终于一动,目光在前:“你觉着呢?”
容央握着那玉佩,想到后一种可能,心里竟突然有点窒闷,不悦道:“与我何干,反正不是我的。”
褚怿笑,转身踩上玉芙殿前的石阶,荼白、雪青极快入殿准备。
寝殿内,褚怿把怀中人放在窗边的方榻上,其时外边脚步声来来去去,荼白、雪青已各捧着水盆药膏来了。
容央冷眉冷眼,把那银穗凌乱的玉佩朝身边人一扬:“拿去。”
褚怿把玉佩接下后,对正准备给容央冷敷的二人道:“退下吧。”
二人一怔,容央亦愕然。
还是雪青最先领会过来,应声后,使着眼神拉荼白退下,并不动声色关上殿门。
褚怿把玉佩在手里转了一转,并不戴回,就势往塌中小案上一放后,利落地撸起双袖,去拧铜盆里用冷水浸泡着的帕子。
容央听着那泠泠水声,静静地看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