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一弦蹲在他身边,陪他检查。
以前这种检查车辆的事都是她自己做的,光是每日对车的检查和养护都需要她耗上半个小时,有多无少。
可自从傅寻来了以后,这个例行检查的工作被他代劳,她突然生出几分闲情,调侃道:“这算什么,提前预支?”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傅寻反应了几秒才听明白。
他检测完胎压,转过脸来看她:“你嘴里就吐不出什么好话来了?”
“你想听什么,告诉我,我说给你听。”
傅寻瞥她:“好话就得要你自己心里想的,才叫好话。”
他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转头看了眼不远处还在拖车的尚峰和板寸,问:“情况怎么样了?”
“技术太差。”
曲一弦倚着车门而立,目光透过后排车窗望向里面的江允:“要是我和你配合,一次就搞定了,用得着耽搁这么久?”
裴于亮没带她下车,是以,江允这会仍待在车里。
傅寻:“照这个时间下去,晚上到不了军事要塞。”
曲一弦回头,她无意识的用指尖在唇上点了点,说:“不打紧,就算如我所愿把人带进军事要塞了,也未必真的就能一网打尽。”
有彭深做内应,她就是孤立无援的孤舟,贸贸然行事反而对她们不利。
她目光放远,见裴于亮没留意这边,绕去车屁股打开了后备箱。
江允转头,心蓦然一噔,跳得有些慌。
她透过车窗看了眼正朝这望来的裴于亮,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道:“你不用开口,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曲一弦低头,装作挑拣工具,一声不吭。
江允的幅度不敢过大,眼神紧盯着裴于亮,以防他忽然折回:“昨天下午来了个陌生男人,叫彭深。
他一来,板寸就请他进大帐篷里说话了。
除了老总头,我和板寸都被赶出来了,裴于亮让板寸盯着我,所以我也没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倒是昨晚。”
眼看着裴于亮是要返身折回了,江允着急,语速更快:“尚峰在裴于亮面前,说你和袁野见面了。
离开前,还到悦来宾馆,托什么人找彭深什么的……”
曲一弦抬眼,似不太确信:“除了这些,尚峰还说了什么?”
“没了。”
江允摇头:“尚峰不可信,他就是个两头倒的墙头草,谁有本事他就依附谁。”
曲一弦本来也没指望尚峰会替她守口如瓶,只是没料到,他的嘴这么松,裴于亮都不需要用力撬,他自己就开了。
不过奇的是,他竟没把貂妹供出来。
许是觉得就一只大白老鼠,没什么好招供的?
她掂了掂扳手,又问:“那你知道裴于亮和彭深聊了多久吗?”
“早上你和傅先生,尚峰离开后,裴于亮继续往前,到了临时营地。
没过多久,彭深就来了,他们在大帐篷里聊了起码两小时。
期间裴于亮出来过一次,让板寸准备点吃的送进去。”
江允想了想,又补充:“彭深离开前,特意来见了见我。”
曲一弦问:“没说什么?”
“没说。”
就认真看了好几眼,那眼神直到此刻她回想起来都觉得凉嗖嗖的,毛骨悚然。
“那昨晚,裴于亮听完尚峰的汇报后,有没有给彭深打电话?”
“没有。”
江允说:“尚峰说完后,就熄灯休息了。”
她没再继续往下说下去,像是突然哑声的收音机,喉咙里一声轻响后,她偏头,目光隐含了几分警示,静静地望了她一眼。
曲一弦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裴于亮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正停在傅寻身侧。
那双眼,阴沉沉的,背着光,像是没了眼珠子,黑莽莽地隔着车窗往里望来。
曲一弦应付自如,偏头对傅寻说:“我没找到。”
傅寻抬眼,即使事先没对口供,兜起事来也格外云淡风轻:“把胎压器收起来。”
曲一弦接过来,像是才看见裴于亮,似笑非笑道:“怎么着?
半小时就到了?”
裴于亮也跟着笑:“来请小曲爷帮忙的。”
这回曲一弦没矫情。
她用湿纸巾擦了擦手,说:“行,再过去看看。”
……
车拖出盐洞后,很快继续上路。
曲一弦一直揣摩着从江允那得到的信息。
彭深抵达营地的时间,显然不像是临时决定行程。
裴于亮和他谈话谈了两小时,期间还让板寸准备了午饭,这说明相谈甚欢。
那交谈的内容,几乎不做他想。
可在尚峰告诉裴于亮,她离开五道梁之前,见过了袁野,又故意试探了彭深的情况下,裴于亮并没有电话告知彭深他已经被怀疑了……这是什么意思?
这样的举动太具有迷惑性,压根推测不出两人只是表面和气还是真正达成了合作。
……
军事要塞。
顾厌一早来了这里,巡查部署。
袁野跟条小尾巴似的,紧紧跟着他,他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兜了一圈后,顾厌劝道:“你也看到了,这里形势复杂,不适合你待着。”
袁野摇头:“小曲爷看不见我会不安心的。”
顾厌正要钻进车里,闻言,反手关上车门,转身看他:“那你跟着我做什么?”
袁野眨了眨眼。
一个粗糙狂野的高大男人,故意卖萌,那场面要有多惊心动魄就有多惊心动魄。
顾厌没忍住,低斥:“好好说话。”
“我想知道你这边的详细安排,不止你的,还有……”他顿了顿,有些迟疑,但仅一瞬,态度又重新坚定起来:“还有救援队的。”
顾厌转头回望了眼,招招手:“上车说。”
袁野以为他这是同意了,忙不迭应声上了车。
上车后,顾厌从烟盒里抽出根烟递给他:“是她授意的?”
这里的“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袁野接过烟,咬进嘴里,等着顾厌替他点了火,他猛吸了一口,说:“小曲爷什么也没来得及说,她旁边跟着裴于亮的走狗,做事小心。
我是自己瞎猜的,我总觉得这趟不踏实,会出事。”
他揿下车窗,开了一丝缝倒烟灰。
“我起先以为,是计划太机密,哪怕是我都没有权限知道。”
他点了点烟头,弹落灰烬:“但和小曲爷见了一面后,我发现并不是,她根本不知道是彭队全权负责。”
“顾厌,我不瞒你,我觉得小曲爷是知道了什么事没跟我说……反正我昨晚一晚上没睡好觉,梦里全是小曲爷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把烟头碾熄,烟雾缭绕的车厢内,他目带恳求,低声道:“我不需要知道全部计划,只救援队的安排告诉我即可。
我发誓,行动结束前,我哪都不去。”
“我真的……有点害怕,怕曲爷出意外,怕星辉……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