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一弦铺垫完前因,开始追问细节。
比如——
“怎么发现的?”
“发现时,死者就是这样?”
“现场呢,除了你还有谁,谁是第二个过来的?”
……
沈青海听到第一个问题,本就涨红的脸色红得更诡异了,他支支吾吾的,回答:“我埋地雷时,发现的。”
“埋地雷”是越野术语,这里的“地雷”指的是排泄物,而需要释放排泄物时,就叫“埋地雷”。
难怪脸红成这样,果然还是年轻啊。
沈青海说完这句令他难以启齿的话后,镇定了不少,回忆片刻后,说:“当时居高临下,先是看见了人脸……”
他一顿,瞥了眼曲一弦后,继续道:“等反应过来后,因为不是很懂规矩,不敢轻举妄动,提上裤子先去叫人了。
和我同车的是茂哥,我们两先下的沙丘,确认了底下躺着的是我们要找的人,就立刻发信号弹了。”
“当时发现时,他就是这样,埋在沙地里,刚被风吹开。”
曲一弦了解了大概,挥挥手让他离开,等着警方过来,做完笔录再走。
沈青海一走,她下意识去摸烟。
摸了个空才想起烟没了,顿时意兴阑珊。
傅寻车上有烟,但他没给曲一弦。
无论她在西北多身名显赫,在他的眼里,曲一弦仍是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没有任何贬义,单指性别。
他不想纵容她抽烟,哪怕她抽烟时风情万种。
“接下来的事,不是你能插手的。”
傅寻往后,倚住车门。
视线落下来,看了她一眼:“你等着公安取完证,进一步调查出结果,也算这事有了个交代。”
曲一弦脚尖划拉着细沙,闻言,和他对视了一眼:“你对我们救援的流程,挺熟悉的啊?”
“车队里除了跑敦煌线的,还有川藏线,新疆线。
星辉不止是沙漠救援,还有雪山救援,就是自驾陷车了也归我们管。
这么多年过来,没找到的,遇难的,数不胜数。”
她掀了掀眼皮,似笑非笑:“每个都崩溃沮丧自责,忙得过来嘛我?”
她的语气慵懒,透着些玩世不恭的桀骜。
做救援,并不单纯只是救,也有救不了的时候。
就是把自己搭进去,也不是没有的事。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做救援,就要有收尸的准备。
不止替别人收尸,也可能是替并肩作战的队友,甚至是自己。
她只是可惜,他遇难时才二十五岁,正是人生另一幕戏开场的时候。
如果他能平安回到他的城市,他会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有美满的婚姻,人生也许会有不如意,但不至于连这些可能性都没有。
就因为他的一念之差,葬身在荒漠之中,至死也没到雅丹魔鬼城。
……
回营地的路上,曲一弦情绪不高。
闷坐了半晌,似想起什么,问傅寻:“你接下来什么安排?”
傅寻眉心一跳,觉得这句话特别耳熟——上一回她这么问时,生生改了他的路线,搭他的车进荒漠找人。
果然。
她下一句又把他安排上了:“我得回敦煌一趟,你正好也休整下。
住宿我帮你解决,酒店三星以上,堪比迪拜的七星酒店。”
傅寻忍了忍,没忍住:“你对七星酒店,是不是有误解,嗯?”
当然,三小时后他就知道了,对七星酒店有误解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