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荇跑出办公室的时候,心脏还在狂跳不已,在走廊上还和人撞了个满怀,她也无暇细看,带着哭腔连声道歉,那人的眼神惊愕,看着吴云辉办公室,又看看她,好心地问她出什么事了,要不要帮忙。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急于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哽咽着道谢:“碰上了一个恶心的人骚扰我,谢谢你,不用了。”
回到办公室,同事们已经走了大半了,王丽芸刚刚从里面出来,一见到她沉着脸问:“你刚才去哪里了?找你做事都不见人影,实习生这么懒散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是啊,每天给错的地址让我买奶茶、看旧稿找错别字的实习老师,我也是第一次碰到。”南荇豁出去了,反唇相讥。
王丽芸彻底愣住了。
这一个星期以来,南荇就是个软柿子,随她搓圆搓扁,半点怨言都不敢有,怎么忽然就吃了豹子胆,和她吵起架来了?
办公室里还有两个编辑在,这简直就是在挑战她的权威。
她回过神来,冷笑了一声:“你这样水平的实习生,除了这些事也干不了其他的了,你要是不服气,就别在我手下,另找高明去。”
南荇没搭理她,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抓起了包,快步往外走去。
“你给我站住!”王丽芸厉声叫道,“简直无法无天了!这就是你们安州交大大学生的素质吗?”
南荇充耳不闻,飞一样地跑出了办公室。
正值晚高峰,大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一个个都行色匆匆。
在城市的另一头,可能有人在等着他们,那里有温暖的饭菜香味,有爱人的热情拥抱,可以抚平他们在这浮华功利的社会中遭受的所有创伤。
南荇却放慢了脚步,漫无目的地在马路上行走。
她现在不想回别墅,别墅里只有佣人,没有心心念念等着她的家人,就算回去她也还是形只影单。
身上一阵阵的发寒,吴云辉说话时的吐息仿佛还黏腻地附着在裸露的肌肤上,那种恶心的感觉挥之不去。
南荇不得不在马路边上找了个不起眼的石凳坐了下来,从包里翻出了一条丝巾,用力地擦拭着手臂。
皮肤都擦得红了,些微的刺痛感袭来。
为什么总有这么多龌龊的人,来毁坏她对这个世界美好的期待呢?为什么总有人依靠自己的强权和力量,用伤害别人来满足自己的私欲呢?
此时此刻,她多希望有一个人能陪着她,听讲述她的委屈和愤懑,用温柔的声音驱散她心底的惶恐和寒冷。
可惜,璀璨的霓虹灯下人影幢幢,却没有人从天而降出现在她眼前,她还是一个人。
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拿出手机一看,是个陌生的座机号码,打头的是南明市的区号。
她飞快地接通了电话。
听筒里有噪音,她接连“喂”了两声,这才有熟悉的声音响起:“小荇……小荇你听到了吗?老板说这电话的接线不太好。”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忽然一下哽住了。
“小荇?听不到呀?”听筒对面有点着急了,“老板你这电话是不是坏了?”
“没有……我听到了……阿妈……”南荇努力抑制,却还是带了哭腔。
“你别哭啊,是出了什么事了吗?你这孩子,这是要急死我啊!”听筒里也哽咽了起来,“有谁欺负你了吗?你爸爸妈妈不是很厉害的吗?你有事情就去找他们,千万别忍着……”
“没有,没人欺负我,真的,我在这里过得特别好,他们都对我很好,”南荇擦了一把眼泪,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就是……有点想你。”
电话里的人叫杨念娣,是抱错了她的阿妈,自从她被南家认回来以后,两个人已经两年没有见面了,从千里之外打来的电话每一次都十分珍贵,她不想浪费。
“我也想你,你王奶奶也成天念叨你,要不是她年纪大了,还真想来安州市看你呢。”
“王奶奶还每天拉越胡吗?”
“拉,怎么不拉?就是你不在了,没人陪她一起拉一起唱了。”
“阿妈,你现在过得好吗?那个人……拿了那么多钱,总该分你一点吧?”南荇轻声问。
听筒那头沉默了两秒,杨念娣的语声轻快地响起:“分了一点,我都攒着,等你以后结婚了,我给你买嫁妆。我现在也过得很好,在镇上一个服装厂里做小工,每个月也能有一千来块钱,够他买酒的。你别惦记我,千万千万别回来看我,不能让他知道我们俩还有联系,懂吗?”
到了最后,她的说话声都急得不利索了。
“懂,我懂的,”南荇一叠声地答应了,又问,“那他现在不会打你了吧?”
“不会了,他有钱了就顾不上打我了,我小心点就好,你放心吧。”
“阿妈,你就不能……离婚吗?”南荇迟疑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
“傻孩子,你以为我们这里是你们大城市啊?我们这山沟沟里,哪里有什么离婚的说法?”杨念娣苦笑了一声,“要是我起了这个头,要被人戳脊梁骨笑死的,现在我好歹还有个家,要是离婚了我能去哪里啊?哪里都没个窝,他也不能放过我。熬吧,等你哥……不是,等浩浩回来了,我就能跟浩浩去过日子了。”
南荇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