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喻星河停下,等着少年先说。
“你能不能不要告诉妈妈?”
“好。你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还有不能告诉姐姐,”少年说完又后悔了,“告诉她,她估计也不会放在心上,反正就只会给我发红包。”
喻星河一怔,而后放柔了声音:“什么意思?”
许是她声音温和,岁数又不大,少年的戒备心淡了些:“她每次和我说话前,都先给我发个红包,这叫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你知道吗?”
喻星河:……
这个套路,她还真见过。
室友宋钰每到月尾就在家庭群里狂发消息,而后她家太后就会发个红包:“给,肉包子打狗。”
徐自恒说完话就后悔了,说姐姐对他不好,这话确实没良心。小时候那场车祸,她一把将才几岁的他抱在怀里,自己却受了伤。
看少年神态又别扭又懊恼,喻星河目光往下落,看到他膝上染上的泥土印,她微微蹙了眉,心里忽然有了一点想法。
“她很累,也很辛苦。”少年忽然开口说。
月光落到他清越的眉目上,原本那黯然的神色淡了:“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你,请你好好照顾她。”
大概是和这么大的少年说话,喻星河也说出心底话,有点失落:“她不喜欢我。我爸爸救过她,她只是愧疚,只是把我当朋友的女儿。”
“什么?”
喻星河抬起头,对他眨了眨眼睛:“不早了,快回去休息。现在我们也算是交换过秘密了。”
交换秘密瞬间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少年不再那么拘谨了,也笑着说:“我知道了,谢谢星河姐姐。”
喻星河抿唇笑,和少年告别后,又在花园里逛了好几圈。她的心思有点恍惚,她记得徐冉曾经说过,回家之后一直有事,直到一年后才尝试联系她,可惜那时她已经搬走。
那断裂的一年里,她应该遇到了一些事情。
那次吃火锅的时候,喻星河清清楚楚的记得,她提及自己父亲时的失落神色。就如现在在家里,她的父亲也不再有人提及,似乎是某种禁忌。
唯一的那次,是徐靖说,以前冉冉的父亲喜欢叫她满满。后来,喻星河每次叫她满满的时候,她都笑着说别像对小孩子那样对她,可眉眼里分明蕴着深深的笑意。
徐冉醒来时,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甜香味。她转头一看,床头柜上放着一碗甜汤,恰逢喻星河推门进来:“喝点醒酒汤,解解酒味。”
徐冉应了一声,而后接过醒酒汤,坐在床边喝着。
喻星河抱着新床单进来,昨晚太晚了,没再折腾,没铺床单就睡了。
她刚下楼,吴妈递了新的床单给她,还指了指储物间:“早上夫人让我儿子买的,买了整整一箱,放心用。”
喻星河:……
这舞蹈家丈母娘看起来是个正经人,温柔又娴雅,没想到比年轻人还豪放。
用掉一箱床单,得多骄奢淫逸啊。
徐冉站起来,让她换床单,一边用勺子舀着甜汤,目光落在淡粉色的床单了,微微蹙了眉,之前那米色床单呢?
等她回想再回想,昨晚的画面一点一点浮现在脑海中,她握着勺子的手顿住了,床单、血、妈妈责备她不够温柔……
她的脸颊瞬间就粉透了,几乎要被母亲谜一般的脑回路和强大的联想能力给折服了,幸好昨晚女孩不在。徐冉有点庆幸的想,看着女孩的背影,一点一点的抚平床单上的每处褶皱。
喻星河转身站起来,见她神情,心想她或是记起了一二。
“今早吴妈递了新床单给我,还说准备了一箱,你说我们要那么多床单干嘛。我只是前几天搬家时被太阳晒多了,又不会天天流鼻血。”
徐冉:“……可能就是有备无患。”
“今天要去医院看看吗?怎么就忽然流鼻血了?”
女孩咬了咬嘴唇,樱粉色的唇瓣闪着淡淡的光泽,犹豫着说:“昨天喝了点大补汤。”
“我确实叮嘱过吴妈,你低血糖,”
“不是那个,”喻星河轻声打断她,“是补肾的,似乎放了鹿鞭之类的。”
徐冉:“……”
原本只是想错开尴尬的话题,没想到她直接给自己挖了更大的坑跳。
“我去和我妈说。”
想起昨晚母亲那意味深长的话,不用问,徐冉都知道,那肯定是母亲叫吴妈准备的。
可是下楼之后见到乔言,徐冉还没开口说话,就听见母亲哼了一声,偏过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这显然还是觉得女儿态度不够诚恳,不想和她说话了。
徐冉很委屈,相当委屈,只能叮嘱吴妈,不要再煮补肾的汤了。至于床单,就放哪儿吧。昨晚那件事本来就不好解释。一箱床单得用到地老天荒,大不了以后捐出去。
早上这么一闹,又赶上周末,徐冉就留在了家里,没去公司。
她在书房里处理秘书发过来的文件,休息的时候电脑浏览器里弹出广告来:家纺活动,床单跳楼价甩卖!
又是床单!
徐冉一把扣住笔记本的外壳,合上了,感觉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床单这两个字了。
等到吃午饭的时候,乔言的心情似乎好了点,看见女儿给喻星河夹菜,才说:“就是要这样,老婆娶回来是要宠的,是要好好护着的。”
徐冉:……
她说过,和星河结婚,只是想照顾她。但是为什么母亲现在就是一副认定星河的节奏了?
喻星河抿唇笑,给徐冉盛了一碗汤,软声说:“来,喝汤。”
还是她最乖。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徐冉发现女孩行事非常有分寸,像只纯净的小鹿。
徐冉笑着接过,也不再和母亲辩驳,神色间满是平静和愉悦。
乔言将两人神色收回眼底,眸子有点酸酸的,似乎是很久没见女儿这么愉悦模样了,可从星河过来之后,她留在家里的时间变多了,沉寂的眉眼不再凝着清淡的愁绪,像是初春冰雪,在暖日之下逐渐消融了。
不管最初娶这媳妇是为了什么,现在乔言早已打定主意,就是她了。
饭后徐冉准备再去公司,刚在房间里换上衬衫,喻星河跟着进来:“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有点晚,客户的飞机晚点了,晚上有场商业谈判,时间还没确定。”
那双动人的眸子微微下垂,女孩踮起脚尖,给她理了理衣领,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句:“别太辛苦。”
她很忙,比喻星河想象中的还要辛苦。乔言还和她说,如果不是因为她,徐冉经常深夜回来。
她待自己很好,只是亲厚但不亲近,温柔而不宠溺。
喻星河下周一正式入职律师所,其实她很想问问徐冉,有没有时间能和她出去旅游。只是见她辛苦,不忍心问,但再这么任她辛苦下去,只怕年纪轻轻的身体都要废掉。
下午无事,喻星河拿了张小卡片,趴在桌前开始画画。铅笔在卡片上轻轻勾勒,安静的房间里只有笔尖划过的沙沙声,不多久,卡片上慢慢浮现人物的轮廓。
是道背影,女人的身形优美而纤细,腰窝很深,像是春日山谷里的幽泉,蓄着最甜美的甘露,继续往下,那臀瓣……那交叠向前的长腿……
喻星河忙抽了纸巾,就怕再流鼻血,毁了这张卡片,幸好幸好,没再流鼻血了。
她小心翼翼的拿起卡片,递到唇边,轻轻的吻了一下,而后打开抽屉,将它压在了银色的小铁盒下面。
喻星河等了徐冉很久,她今晚回来的格外的晚,已经将近11点了。
徐家人都有早睡早起的习惯,除了喻星河还给她留着灯,徐家的大宅里已经黑了。等徐冉走上二楼,看见门缝里透出的那一点微光时,愣了一下,这么晚了,星河怎么还没睡。
她敲了敲门,而后轻轻开门进去,看见女孩背对着门,坐在书桌前,电脑开着,戴着一副白色耳机,丝毫没察觉到她的到来。
徐冉顿了顿,手握在门把手上,轻轻的将门带上,继而出去。
只是在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女孩转过身来,怔怔的看着紧闭的房门。
她都不进来。
喻星河默默的想。这是不想和她单独相处,尤其是不想和她睡在一起。
虽然结婚之前就知道徐冉想要的是形婚,可真正被她这么对待时,喻星河心里还是忍不住失落。
徐冉到了二楼客房,给喻星河发了消息:今晚不要等我。你好好休息。
发完消息,徐冉换了衣服去浴室洗澡,等她出来,就看见女孩正坐在房间的床上,定定的看着她。
“星河?你怎么在这?”
“那你为什么不回房间?”
喻星河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微仰着头看着她,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不回房间?”
女孩的目光很认真,也有点倔强,眼角微微有些红了,像只炸毛的小猫。
徐冉按住她肩头,斟酌片刻才说:“星河,虽然我们结婚了,但还是要保持好距离,即使我和你认识了这么多年,我们……”
喻星河不说话,半晌才沉默着,转身就掀了被子,自己躺了进去:“我在这里睡,你回自己的房间。”
徐冉有点无奈,在床边坐了下来:“星河,这和我们最初说好的并不一样。我说过给你一个家,要好好照顾你。现在你怎么又甩起小孩子脾气了?”
喻星河不说话,就闷在被子里,背对着她,越看越像小孩子在生闷气的样子。
徐冉不由被她逗笑:“星河,别闹脾气。”
“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
这句话歧义太多,徐冉微微愣了一下,继而解释:“以前你还没长大,现在我们都是成年人,既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结婚,彼此之间必然得保留一定的空间。”
“所以我睡客房,你回去自己的房间。那是你的房间,不是我的房间。”
徐冉微微蹙眉:“不许这么说。这是你的家。”
“可你离我很远很远,是不是我的到来让你难受了?”
“怎么会呢,星河,你……”徐冉说不下去,顿了顿,又说,“我们来做个假设,如果和我形婚的人不是你,是个陌生的男人或者女人,我要求那个人去睡客房,就很正常。可你对我来说,不是陌生人,是……总之,星河,我不在意睡在客房,可我不能让你睡在客房。”
喻星河知道她已经心软了,声音也软了下来,她牵住徐冉的衣角,摇了摇:“我们回去一起睡,我可以睡地上的,沙发上也行。”
“不行,不是一天两天,怎么能一直睡地板和沙发?”
“那你睡在客房就是长远之计吗?妈妈会发现,伯母发现,宁宁和自恒也会发现,还有爷爷……到那时候,徐老师,你要我以什么颜面继续留在这里?”
女孩的话正戳中徐冉的心事。她答应和她结婚,只是想让女孩有立足之地,可如果真的出现喻星河说的情况,她很难再留下来。
喻星河看的出来,她已经有些动摇了,从床上跳下来,推着她走:“回房间去,我保证,我很乖的。”
一路将她拉回房间门口,喻星河立刻抱了一床新的空调被:“我们一人睡一床被子,楚河汉界,我保证绝对不会越过边界。”
迎着女孩清亮的目光,徐冉不忍心再拒绝了。时针已经快要指向十二点,她很困,而且小腹一直有些不大舒服,轻轻舒了一口气:“你要乖哦,吉祥物。要不然……”
“我很乖的!”
喻星河一把拉她到床上坐下,还关上了灯,徐冉调完闹钟,姨妈拜访,她侧身向里,不多久就睡着了。
喻星河在黑暗中注视她很久很久,为自己初步的小胜利而辗转难眠。
以后两人就能睡在同一张床上了,那钻进她的被窝,滚进她的怀里,这样的日子还会远吗?
四舍五入就是睡了!
喻星河双手握住被角,猛然钻进了被窝里,偷偷笑了一小会,才侧过身,缩在了大床的一角,入睡了。
徐冉睡着睡着,就感觉小腹被压住了,睡梦之中下意识的翻了个身,感觉到那种压制感弱了,随后就听见砰的一声!
她忙开壁灯,转身一看,女孩连人带被子一起滚到地上去了。可神奇的是,摔的这么结实,她也还没醒,依旧安安稳稳的睡着,唇角还是微微翘起的。
徐冉摇摇头笑了,而后下床,一把将女孩抱了起来,抱回了床上。
只是女孩今晚尤其不乖,被抱起来之后又一个翻身,将大腿压在了徐冉的小腹上。
徐冉轻轻的推开女孩的腿,看她安稳睡了,才闭上了眼睛,又听见了砰的一声!
再一次,她将女孩抱上床之后,感觉自己的老腰快要不好了,几乎都不敢睡了,也几乎没有睡意了,就这么睁着眼睛看着她,看她以自己的左手为轴,旋转180度,刚好一个翻身,又压在了她身上。
徐冉试探性的轻轻推开,就见女孩又以左手为轴,直接来了个270度的大翻身,眼看着又要滚下去,徐冉忙一把捞过她,女孩在睡梦中叮咛一声,顺从的窝进了她的怀里。
说好的很乖呢。徐冉有点想笑,看女孩白皙的脸颊上晕了一点淡淡的粉意,像只小猫似的,睡容格外的香甜,忍不住轻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子。
喻星河在睡梦之中皱了皱鼻子,又顺着那温柔的香味往她怀里钻了钻。徐冉有点想松开手,犹豫了半晌,揽住女孩的手更加用力,将她抱进了怀里。
一抱着她,就变乖了许多。
第二天徐冉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见女孩在自己怀里,动人的眉眼微微下落,长而浓密的睫毛安静的阖着,偶尔轻轻颤动一下,樱花般的嘴唇微抿着,有点果冻般的q弹感觉……
这是那天拍照的时候,应了摄影师的要求,拍了那么亲密的一张照片。女孩身上带着淡而香的甜橙味,嘴唇很软,即使只是虚虚的扣在了她的唇角,如雪花轻软,似羽毛撩人,很美好。
徐冉轻轻舒了一口气,星河这么美好的女孩,值得被珍视,被疼爱。
只是疼爱她,珍视她的人不该是自己。
她先下了楼,准备吃完早餐去公司,喻星河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抱着被子轻轻的嗅了嗅,感觉满满都是温柔的木质香味,满足的要命。
等喻星河下床,铺床和被子的时候,发现床单上又染红了一小块。她照了照镜子,也没流鼻血啊。
等她抱着床单下楼的时候,乔言刚刚在和徐冉说话:“冉冉,你昨晚是不是又很晚回来的?”
徐冉昨晚睡得不好,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色,敷衍的应了:“嗯。”
“你说这新婚燕尔,你不早点回来,怎么能叫星河独守空房呢?”
“妈,”徐冉忍不住想解释,可是又忍住了。母亲似乎已经认定自己和星河假戏真做了,再多说也无益。
“哎吆,以后床单放在楼上就行,我上去换洗。”吴妈一见喻星河抱着床单下来,就异常的开心,“来来来,给我,快点吃早饭。”
她接过床单之后,手那么不偏不倚的一抖,就刚好让乔言看见了那点‘小惊喜’。
乔言愣住了,只是饭桌上还有小孩在,就忍不住了没说话。
等徐冉上楼换衣服下来的时候,才听见母亲在和伯母讨论:“你说,前晚不是都已经那什么了吗,怎么昨晚又……”
“哎呀,你是不是傻!”乔语也是见多识广了,“肯定是一来一往,看样子,昨晚是星河把你闺女吃干抹净了。”
“啊,这都可以的吗?”
“有什么不可以?都说女人之间才更水乳交融!”
“你怎么知道?”
“不信你去试试?反正你丧偶状态,出个墙也不算什么。”
乔言脸颊瞬间红了:“那你一起啊。”
“我那什么……他最近不是在家嘛。”
徐海推开厨房的门进来,刚好看见徐冉,气冲冲的说:“老子的头上怕是要长绿了!”
乔言和乔语齐齐转过头来:“今天还去什么公司,好好补补。看你这精神萎靡的,真当自己和人家小喻一样年轻,身体好啊。”
徐冉:“……”
被忽视的徐海:“……”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大伯目光中明显有杀气,徐冉站在楼梯上愣了一下,自觉主动的选择不看这场大戏,乖乖的上了楼,没想到刚走了几步,就遇上了喻星河,原来她也偷偷站在楼梯上,听了一场大戏。
思及母亲刚才说的,徐冉的脸红了,不自然的偏过头去:“我妈和伯母向来喜欢开玩笑,你不要放在心上。”
喻星河一颗心砰砰砰直跳,眼前人是心上人,从遇到她之初,喻星河就在强自忍耐,故作镇定,按捺着自己的心意。
她轻声说:“其实伯母说的那句话我也听过,也很好奇,很……想试试。”
徐冉怔怔,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喻星河轻声问:“女人和女人之间更加……你想试试吗?”
和我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