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四,难得见雨的京都丽阳居然如同江南之地一般,朦朦胧胧地下起了一片细雨,洗得街道上的石板也略略泛出了青灰的颜色,令人不觉迷惑这到底是烟雨江南,还是京都丽阳。
人们又开始回忆,回忆那年的烟雨朦朦,然后又变得雀跃,雀跃他们如神般的公主即将到访。细雨迎贵客,这雨迎得便是漂流在外十七年的唐国神洛公主,神洛啊,那是从古早就传下来的,保卫唐国的守护神兽啊。百姓们甚至顾不得撑伞,便是呆在城门口,翘首以待,只期望那如神般的公主,视线所及之处,能有自己片点的痕迹。
“咕噜,咕噜”寻常可听的马车声,却在这个雨天变得清晰异常,然后便见一人高头白马缓缓地走向了城门,而在他之后,更是几驾华丽的马车,紧紧跟随。
“这是护送公主进京的薛将军的马车,公主进京了,公主进京了,神洛公主千岁,神洛公主千岁。”不知是谁先叫起来的,而后便是哗啦啦地传了开去,呼啦啦地跪倒了一片人,络绎不绝的千岁千岁的呼喊,恐怕是帝王也未曾享受过的待遇。帝王和神明,在百姓的眼里,孰轻孰重可想而知。
薛意童自是不敢再骑在马上,突如其来的簇拥百姓令他突然紧张了起来。快速地交代了众人几句,只求着那群秀女不要一时头脑发热钻出马车看热闹,从而让百姓们发觉公主不在此而引起不必要的骚动,便也谢天谢地了。
也许是他的谢天谢地感动了老天,也许是秀女们被众百姓的热情吓到了,总之当他们缓缓通过城门的时候,除了莫名受了百姓大拜之外,一切都还算太平,只是意外,还是发生了。就在通过城门后,眼见着奔上了去皇城的道路的时候,一支飞箭,寒光一闪,便是切断了细雨的连接,朝着那最华贵的马车射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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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色的水波被细雨带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横贯在丽阳的中间,却又弯迤流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细密的烟雨,青色的拱桥,一名身着黑色夹金曲裾深裙的少女撑着一把素色的油纸伞,幽深的黑眸看着深不见底的水波,不禁让路人也不免驻足看去:“这水池里莫不是出了什么宝贝?”
少女仿佛不觉众人惊疑的目光,只是淡然地站立着,白皙的脸庞近乎是苍白,即使是那朱唇也只是略略显出几分红。这不是极美的女子,即使是在京城里,也比比皆有比她美上许多的女子,但无可否认,她似乎特别的。滴水不惊的淡然气质,不见片点俗事的深幽眼眸,仿佛万事皆入她眼,却也仿佛万事皆离她眼,红尘万里却也是十丈相隔,那眼,比断绝了俗事的和尚都显得清冷了几分,何况她的神情,也总是游离于物外的。
她不美,没有片点美女的资质,脸不美,身形也不婀娜,神色也太过冷漠,但她给人的感觉,却依然是绝色惊天,倾国倾城,甚至还带着一种天生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威压,睥睨天下大约也不过如此。
“十里!”清亮地嗓音划破了这一处地宁静。同样素色地油纸伞下。却是一袭灰衣地僧人。僧人?少女?闻者不觉轻轻皱了眉头。但看者却并不觉有何不妥。这样地女子。圣如佛祖。也只有俗事不沾地僧人可以随侍左右。
“买到了?”十里轻轻扯嘴笑起。话语之间含着淡淡地宠溺。但却依旧冷漠如斯。
“买到了!”说话地僧人不过十岁光景。即使明知道十里看不见他手中地东西。却依旧固执地放在了十里地眼前。“你看。这和师父地那串佛珠几乎一模一样。待我再寻个好寺庙。求那寺庙地高僧开个光再送给师父。师父就不会再闭关不出不理伽蓝了。对吗?”
十里淡笑不语。对于年轻地儿郎她从来都有着莫大地宽容。当初地青灯如此。眼前青灯地徒弟伽蓝自然也如此。在她眼里。男孩就该是被宠着。呵护着地。而女儿家却是该放出去磨砺一番地。这也是她看着伽蓝在云隐寺过得清苦便顺带拐了回来地原因。十岁地孩童。正是调教地好时段啊。
“可惜错过了圣山祭祀地大典。否则若能在圣山开光。想来便更好了。”小和尚伽蓝也不用十里回应。近几日地相处已经让他足够明白十里地性格了:师父地这位朋友话不多。声音清冷。看似冷漠到了极点。万事难入其心。却也是如同佛祖一般温柔到了极点地。
“圣山?”十里任凭着伽蓝自动自发牵着她地手。也不知道是他引着她。还是她牵着他。
“你不知道圣山吗?”伽蓝微微侧头,一脸的疑惑,却又很快自己找到了答案,“你不属于佛门,又一直住在边远的燕云蛮夷之地,也难怪你不知道了。”
“伽蓝去过燕云?”
小和尚玩弄着佛珠,摇摇头,却又意识到十里是看不见的,便又说道:“没去过,不过师兄们都说燕云是个蛮夷之地,除了……呃……除了那南山书院和天通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