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了整整一天,这才勉强走出山去,他们步履极慢。洛奇把裙襟扯成布条,勒紧他的伤口。他不仅胸口有伤,后腰还有一个大创,而那里,有一个黑色的蝶印。像是自内而外的渗出一般,洛奇看了之后心下发寒。她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是伤还是魔宗给他烙的印迹。但是他的衣服却比洛奇干的快,他的身体一直在微微的泛着热气,而洛奇的衣衫却都结出冰碴了。
这一带荒无人烟,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虽然扶着他,洛奇累得半死,但她有些庆幸没把他扔下了。他的身体比她暖的多,无形之中给了她一些暖意,不然她真是要冻死了!
下了山,沿着河道,便是大片的林地,有人工建成的林道,道口还有路标。但是显然这一带已经没有人行走了,他们一直沿着河走,没有上林道。河水越来越浅,最后只形成细小的溪流。洛奇撑着他一路踉跄,到了晚上,估计也没走出二十里去。她的脚实在疼的不行,虽然她除此之外没受什么伤,但是这一路给她冻的够呛。
“休息一下吧。”他忽然轻哼了一声,这一路他都主要靠洛奇撑着步。为他节省了好大的力气,他感觉臂膀下的身躯抖得越来越厉害,知道这位‘陆兄’也快不行了。
洛奇巴不得歇一下,立马把他给扔到地上。一离了他,马上又觉得更冷,不得已又往他边上凑着坐下来:“你会内功啊?衣服干的这么快?”她抖着手摸着自己**的衣服,连头发都冻的打成结。
他不语,盘腿坐直身体,双手微团。在夜色里,他的身体开始蕴出丝丝的白烟,连洛奇都感觉暖和了许多一样。她贴着他,恨不得钻到他怀里去:“你这会打坐,不怕我一刀捅了你吗?”
“能开口问我,就是不会捅了。”他唇角微微的扬着,苍白的脸此时却显出一点点柔润来。
“你对这一带熟吗?要走多久能碰上村镇之类的?”洛奇打量着四周,将肩上冻成一疙瘩的包袱取下来,也不知道那几块饼有没有被水泡了。要是泡了,她可得重操旧业,打猎来填饱肚子了。现在是冬天,打猎都好难的!
“我也不太清楚。估计还要再走几日吧,不过从这里往南三百里,就是大新了。中间也不知道能不能碰上村镇。”他十指曲起,掌心微微推动,指尖轻轻的抖着。声音虽然虚浮无力,气息虽然轻似若无,但却渐稳了起来。
“三百里!”洛奇轻叹,这样走,估计要走好几个月啊。到了大新,她也认识路了,但是,她能不能到那里呢?
“你要是累了,就靠着我睡一会吧。明天我就可以自己走了!”他闭着眼睛,轻声开口:“谢谢你。”
她微怔,抬眼看着他,忽然咧着嘴一笑:“我好像每次做好事,都是让人逼的。”
他牵着唇角:“本性,却是无法掩盖的。”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身体四周腾起的白烟,软化了她的衣衫,让她的发,都有如罩上一层白雾一般。她轻叹了一声,本性吗?帮助迎舞,是被她逼的,但是后来,却是真心为她牵挂起来了。现在也是,这一路上,她有的是机会捅死他。根本不必等到路上,水中,就有一万个机会淹死他。他是华阳府的人,是魔宗紧追不放的人。她还是狠不下心啊,口口声声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还是做不到啊!她想着,真就歪到他的身边,太累了。她走了一天的山路,几乎是负着他全部的重量。就算她能背着一头猪一口气走上好几十里,但那时她可没有脚伤啊。
他微微侧眼看着她,闭着眼,下巴尖尖,真是一张清秀的脸。又瘦又单薄,没有内力,拳风虽然凌厉却是杂乱无章的。衣着虽然华美却行为大咧粗糙。混迹江湖的小贼吗?却是有些小心思,当时说要送他回家,是试探他的来历吧?能在魔宗占城的时候跑出来,也算是有一套了。天下如此纷乱,各有各的求生之法。他感觉血脉流动之间,有异物在微微的旋转。他吃的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不像是毒药,因为他没有任何古怪的感觉。不管是多么慢性的毒药,都该药入体而有觉。他微微摧动内心,逼迫自己的经脉慢慢行转。掌心平平上移,忽然胸口微震,一口淤血被他强行顶出喉去。
他喷出这口血,明显感觉身体轻松了许多。他微垂着眼,看着污血之中那粒闪闪发光的小珠子。他慢慢伸出手指,将那东西拈在指尖,眯着眼看了一下。忽然他的面色有些微变,引魂珠!魔宗月煞的东西,这东西听说封了灵魂在里面,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但肯定不是毒药!
他看着身边的人,此时呼吸已经深沉。他的手指微微曲张,向着她的喉间而去,但只是一动之间,却凝止下来。这个人并不是被控制的死人,也不是被打上印迹出卖灵魂,以换得一世安稳的人。血河吗?不想再成为存血的活血库,而逃出来的?还保有本能的良善,虽然谈不上助人为乐,但至少没有趁他最无力的时候下杀手。在水中就是最好的机会,不然他现在怎么可能安然的坐在这里?他微微的叹了口气,眼忽然落在她肿大的左脚踝上了,那个肿起的骨节已经将靴统撑得有些变形。
洛奇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感觉左脚一阵巨大的疼痛,一下让她惊醒了过来。她哇得一声怪叫,身体一歪,翻倒在地上。睁眼一看,此时她的鞋已经丢在一边,脚正握在他的手里。她痛得眼泪汪汪,嘶吼着:“你有病啊!抱着我的脚干什么?”
“你的关节错了位了,不扳回来要落下病根的。你想瘸吗?丫头?”他此时已经坐在她的对面,忽然冲她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