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气得以自然流转之后不到片刻,夜暖就幽幽转醒。他完全出于本能地将身体蜷缩起来,手摸索着想要裹紧破旧的毯子遮羞御寒。可是稍稍一动,身上无数伤口就剧痛难忍,他仿佛一条濒死的鱼整个人抽搐颤抖,丝毫无力拉动毯子。
绿水沉声叮嘱道:“夜暖,我这是背着小姐偷偷解了你的内力禁制,你且不要声张。”
夜暖伤势严重,已经无力睁眼,还好之前奉书用湿布浸润了他的嘴唇,他才能勉强发出些虚弱的声音:“绿水管事……谢谢您。”
绿水趁着夜暖清醒,又问了一句:“大小姐下午的时候在廊子上跌倒,你可知是何缘故?”
夜暖的唇角溢出血丝,他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轻声答道:“下奴从早上起就鲜少清醒,并不知道主人跌倒的事情。”
夜暖自从前天进了大小姐的院子,就酷刑加身,一连三日,别说吃饭,便是喝水的机会都几乎是没有的,从他身上流出的血,将院子里铺地的青砖都染成了暗红色。他因伤昏迷不知道大小姐跌倒的事情是再正常不过了。
“夜暖,刚才大小姐吩咐,今晚仍要依老规矩整治你。”绿水忧虑道,“不过我怕你熬不住,就私下做主只将你拴在架子边上。你若还有精神,不妨自行运功疗伤。”
夜暖卑微地再次道谢,又恍惚道:“绿水管事,倘若这次下奴熬不住了。请您将来得空能去迎春楼告诉下奴的弟弟欣儿一声,就说下奴被主人卖去很远的人家享福,再不会回来这里了。让欣儿自己好好过活,不必挂念下奴。”
奉书感伤于夜暖地话,忍不住开解道:“夜暖你不会有事的。小姐跌倒醒来后。性子温和许多。或许明天一早就会饶过你。”
奉砚是众人中跟随服侍大小姐最久的,他相对悲观地摇头说道:“奉书。我觉得小姐多半是想到了什么新鲜玩法,没准连带着咱们都要受整治呢。对了。你们去太老夫君那里请罪,可曾受罚?”
奉书哭丧着脸说道:“多亏绿水姐姐担待开脱,太老夫君晓得小姐已经醒了并无大碍,就只教训了几句罚了我半年的月钱。可我怕小姐将我记恨在心,明日她若重罚。我可怎么是好?”
奉砚咬牙道:“怕什么,咱们又不是没挨过打。到时求小姐亲自动手赏鞭子,小姐体虚力弱,打不了几下就会累了,咱们再多说些软话,怎么也能熬过去。只是夜暖恐怕……”
绿水接口道:“你们先顾着自己吧。入夜后,我来看顾夜暖,你们且哄好大小姐,别再生事端。奉砚点头应了。走进小厨房。等他交待好了饮食。再折回来的时候,绿水和奉书已经准备停当。他们两人合力将夜暖用旧毯子裹好了。只用链条锁了他地脚腕拴在刑架边上,让他大半身子能贴在廊下地石台子避避风。
绿水牵头,奉砚、奉书附和,三人小声商量好了说辞,便去了正屋见大小姐回话。
夜暖蜷缩在毯子里,时而痛醒,时而昏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是内力调息和身上敷的药物起了作用,他再次清醒过来。
这一回他勉强睁开了眼睛。
他其实不愿昏睡,因为一闭眼就是噩梦连连。
年幼之时在家中遭受母亲地棍棒拳脚,后来被卖掉,辗转去了一个叫千影门的地方。那里是专门为有权有势地主子们培养贴身护卫的。他虽然学了一身武功,可他记得最清楚的只有非人的训练折磨伴随着各种严苛的刑罚。他意识到梦中地场景光怪陆离,仿佛与他睁开眼看到的古色古香的亭台楼阁迥然不同,不过痛与恐惧掺杂的滋味是一成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