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臂,果真如康伯鸿所言,等静非先生帮我缠好固定了十来日,才又恢复了灵活好用。
就在此时,李博来访。
李博如今是领了竞阳刺史的职衔,还兼着转运使的差,虽说不过是打从四品到了从三品的官阶,但这两个差事都是大余重要的实衔,也因而,可说李博如今正是如日中天之时,得此好的机遇,其一当然是因了他的家世,其二则是因了他本人确然是有些本事,也肯实干为民。
才一落坐,李博跟我直言是因了皇家采买之事而来,宫里内侍省地常侍太监已然到了竞阳,当然采买之物种类众多,但织锦一途,却是耳闻了竞阳有织锦大家,而慕名前来。
李博此回,就是来知会我一声,常侍太监给管记三日的时间准备,三日后,到刺史府奉上管记最好的织锦,以便和竞阳地各家们一争高下,获胜的,自然是理所当然的贡品了。
被选中的几家织染坊里,除了管记。也有康记。康伯鸿的消息当真是灵通,难道,他此回是打算好要跟管记真刀真枪地干一场了?
“夫人是怎么打算的?”李博问我。
我轻摇头,“容我好好地想一想。”
李博赞同地颔首道:“是要好好想想,虽说这是旁人想都想不来的好差事,但皇室采买可不是小事。有半点疏忽就有掉脑袋地危险。可是夫人,既然内侍省的公公将话传过来了,那么三日后无论你想不想接这份差事,都要到场,否则那可是藐视朝廷地大罪!”
李博与我毕竟也算打了许久的交道,并且一直相处融洽,在此事上,定然是会帮管记多做思虑的,但是他所思虑的却显然不是我如今最担心地。
我所担心的。是眼下的形势,管沐云在江湖上已然崭露头角,且用的是二十年前夺云楼沈家后人这样的身份。重新建立了夺云楼,不知传到了朝廷之中,会是什么样地反应。就算管记同夺云楼的关联朝廷尚且不知,但先有船坊,后有织染坊,如此频繁的打交道,总会露出纰漏的,到时又该如何是好?
再说康伯鸿,他那日巴巴地去找我告知此事。难道就是为了要跟我一争高下?没那么简单吧?他存地到底是什么心?
最后是我,我既然跟萧沉理有那一赌,其实此回倒也是个机会,倘若康记失了内宫采买这桩大买卖,那么在声势上对康记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这对我而言是好事。只是,我要为了自己将管记推出去么?可看萧沉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地样子,我实在是被逼得没法子了。
该如何是好呢?
我这厢犹犹豫豫的,就过了两日了。明日就是常侍太监给地期限,不去是肯定不成,去了要怎么办?康记又会如何?
头疼,很头疼,我拎着裙子进了雀楼,就见十几日未来地蕊儿正绕着周掌柜阿严他们口沫横飞地说着什么,见我进来就上了前来道:“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了好一会儿了,饿死我了!”
怎么每回我见到她,她都要饿死了?
“饿了就跟周掌柜说。干嘛非等我来?”我笑道。
蕊儿却不言声。揪着我的胳膊就往楼上走。
“蕊儿,你做什么?有事儿你就说罢!”我力气及不上她。被她使劲儿揪着走。
“都跟你说我饿了地!”蕊儿不耐烦道。
我勉强回头望着留在底下的周掌柜和几个伙计,他们也都一脸茫然地回看我。
然后蕊儿就推开“宛啼轩”的门,把我也拽进去,宽敞的房间里,正中摆着地圆桌上,赫然是丰盛非常的酒饭,接着蕊儿径直就把我推过去摁着坐下。
我不解道:“蕊儿?你干么?”
她则是坐下拿起碗筷就吃。
“快吃!冷了就不好吃了!”她头也不抬,紧着努力扒饭。
“可是……就我们两个吃这么一大桌的菜?”蕊儿突然这么样有些奇怪,她干么一下子像饿死鬼投胎似的,她家何时会少了这么两口吃的了?还是她今早突然心血来潮就觉着雀楼的饭菜好吃得不得了?
蕊儿嘴里还含着一大口饭,含糊道:“哥他把我禁足了十来日,不让我出来,好不容易出来了,叫你陪我吃口饭还这么麻烦!”
呃?哦,我说怎么上回蕊儿险些坠船的第二日,李博专程去看我,蕊儿却没来,原来是被禁足了。咦?我明白了,这丫头这顿饭是想要谢我那天拽了她一把的,可是脸皮薄不好意思直说。可是不对呀!她这不是用我家的饭菜来请我,她会记得付银子才怪!我摇头失笑。“你怎么不吃?快吃快吃!你家新厨子地手艺不错!比我家的厨子好!”蕊儿催促我快些儿动筷。
我顺着她拿起筷子夹了几口青菜吃了,想起上回蕊儿跟我说喜欢管记新出的“赤霞绉”,我前几日就从织染坊带过来放在了静室,怕回头再忘了,还是先拿过来好了。
于是我叫蕊儿先吃,自个儿进了隔壁静室,直奔书柜下方的区隔中取出布匹来,刚抬身要走,就瞄见桌案上放着一封信,封上是没有字的,我放下布匹,将信拿起拆了,抽出薄薄一张纸,抖开一看,上头不过四个字:“采买,圈套。”<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