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噔、咯噔、咯噔……听完宿凌昂的话后,我的心连沉了三下。忽然忆起之前郭桓对我说的跪一夜或丢性命的话,又忆到了吕校尉说的私自离营论斩的事。噔噔噔,牙关不由得有些打颤起来。而身侧忽地也是一沉,我下意识地伸手一扶,稳住了娘亲险些滑倒的身子。
“娘,你没事吧?”
“阿、阿花啊。刚才他说什么?”娘亲早没有了刚才的嚣张劲,脚也已有些虚软,半个身子靠在我身上都能明显感觉到她在颤抖。她看着我,气虚地问我:“砍头啊?全家都要砍头吗?”
虽然不想吓她,但我还是点下了头。律法里本来就有这样的罪名,所以说我当初不赞同家人替父从军的做法,正是因为这风险太大。
“哎哟,吓死奴家了。”娘亲嘘声一叹,接着头一撇,就这么靠着我昏了过去。
我傻眼,连声叫到,“娘。娘,娘亲啊……”只是任我怎么叫都不见娘睁眼,娘亲身体的重量也似一座小山般越来越沉,压得我也脚软起来。好歹我也是鬼门关前徘徊了一次的人,而且还正饿得慌。娘亲怎么也不看好人再晕。
看着已彻底昏死过去的娘亲,我改而急切地唤爹爹他们,“爹爹,娘晕了!快来扶娘,爹爹……”
放眼望去,爹爹抖着手瘫坐在椅子上,面色苍白,两眼呆愣愣地望着宿凌昂,已然听不到旁人说话。我一惊,莫不是爹爹的“贪生怕死”毛病又发作了吧?看样子很像!
我无力再去呻吟抱怨我为何会有这样不济事的爹娘,当下只能先强撑着不让娘将我压垮,一边张口高声唤其他人。可是唤了半天,依然无人理会我。瞧着一个个傻眼呆愣的人,我不由得苦笑着承认,我们真真是嫡亲的一家人。
当自己越发摇摇欲坠的时候,我终是忍不住要使出杀手锏了。盯着娘亲的脸沉默了片刻,我皱着眉眼一嗓门哭喊起来,“娘啊,娘亲啊……你不能死啊!你不能丢下女儿啊!咱们齐家还要靠你传宗接代啊!娘啊……”
喊过十声,终于有一声是入了爹爹的耳,原本神魂游荡的爹爹身子一怔,喃喃吐出一句,“娘子?”随后才猛地消化了我所有的话般转头来看我……身上的娘亲。
“娘子,你怎么了?”爹爹一喝,人跟着窜到了我面前,两手颤抖地抚上了娘的身子。“娘子,你怎么了啊娘了?”
爹爹果然适合走悲情路线,只刚出场一嚎啕,原先沉入无尽哀思中的家人立马回神,竞相奔到了我身前,左一句娘亲右一句媳妇,中间还掺杂着催人泪下的孩子他娘。
我顶了顶,将娘沉重的身子送入爹的怀抱后,才对爹爹道:“爹爹,娘亲昏过去了。你快些扶她进去躺下。”
“啊?进去躺下?”爹爹先是呆愣,继而才连连点头应和。“啊对!快快快。快扶进去躺下。”
于是一家人又七手八脚着去搀扶娘亲。
待所有人急切地扶着娘亲离开后,正厅内只留下我与宿凌昂对望。他坐在座上不语,只定定地看着我。我无措地站在一边,被他看的全身紧张,直想转身逃跑。但这是我家,我又无法真的一跑了之。
想着他刚才说的“满门抄斩”的话,我挣扎了一番,最后挺了挺胸膛,一鼓作气走到他面前跪了下来。“王爷,小人……小女子知道女子乔装入营是扰乱军纲的大罪。若是,若是王爷真要处罚什么人,要砍头,就拿下小女子一人吧!只是……只要莫要将罪名算到我家人的头上。他们其实都很无辜,替父从军的事,所有的事都是小女子一人的馊主意。小女子的家人完全不知情,所以求王爷放过他们吧!”
直到将话说完,我才有些后悔。今天才差些被溺死,死的感觉经历过了,我也怕了。跪下前,脑子想的也都是以往那样的无赖话,拍拍马匹、狗腿几句,说不定就能将些小事化了。只是不知为什么一跪下后,出口的话全都是不同于脑中所想的。
他不说话,面上也没一点表情,甚至让人怀疑他刚才是不是有听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