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尚书府出来的卢子修心情不错。
投递公卷之前,他心中可谓是毫无底气,南城自与京城不同,那是个小地方。
能在小地方拔得头筹的人,放在京中却未必入流。
于是他怀揣着这份忐忑,大着胆子向礼部尚书投递了那份公卷,他想看看,自己究竟能得一个什么样的评价。
而晁陵对他的评价,则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原以为,这位高高在上的礼部尚书,会一怒之下派人“请”他出府,或者直接扔了他递送的公卷。
他没想到他会耐心读完那些东西,并告诉他,不出意外,他必中得上榜。
甚至……还愿意引荐他做相爷的门生。
卢子修稍显激动地搓了搓面颊,虽然他无心插手朝廷斗争,也不想做相爷的门生,但尚书大人此举无疑是肯定了他的文采与能力,且对他颇为赏识。
能得到当朝二品大员的赏识……这是多少他这样尚未步入仕途的举子们的梦想!
青年的唇角禁不住地弯了又弯,走出尚书府时,那白日已上中天,他的五脏庙亦唱起了空城计。
他摸摸肚子,又抬头望了望天色,破天荒地拐进中市一家看起来很是寻常的小酒馆,点了两样家常小炒并上壶清茶,美美地饱餐了一顿。
自南城来京途中,他吃了一路的干粮,这会再看那些硬邦邦的馒头饼子,不免觉着有些难以下咽,加之今日高兴,他索性破费一番,下了趟馆子。
茶足饭饱后的卢子修稍加休息,便马不停蹄地往城外走去,这会将入未时不久,只要他的动作麻利一些,便能卡在申正贡院下钥之前,赶去那里报到入住。
老庙内的供台上仍旧积着一层厚厚的泥灰,地上亦无第二个人的足迹,卢子修提着衣摆钻入了佛龛,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只被他藏在稻草堆里的书箱。
他仔细检查过箱中物什,确认了没有丢失什么零碎,便好生背起箱子,顺着离他最近的寺庙侧门离去了。
加上一前一后两个大门,那老庙拢共有四道进出之门,连接了大小五条路,他走的这道门离着官道最近,另外还有条十分偏僻的羊肠小道,直通另一处的侧门。
卢子修猜料,这老庙当年定然也是处香火旺盛的地方,只是不知后来为何会败落至此。
许是方丈不善经营,抑或是被其他寺庙分去了香火。
背着书箱的书生胡乱想着,行至一半,他忽然想起,自己离去时,不曾把那些被他挪乱了稻草蒲团收归至原处。
这可不好,那庙中佛像尚未完全损毁,他如此做派,岂非含了佛陀的不敬之意?
他乃儒生,虽不信佛,却也尊重他人信仰,此等轻慢之事,非君子所为。
卢子修绷了唇角,他仰头看了看天色,见这功夫刚出未时二刻不久,时辰尚早,回去整理一番当还来得及,当即便不再犹豫,掉头重新冲着那老庙行去了。
庙中的稻草与蒲团不难收拾,他拾掇完毕准备离去时恰过未时三刻。
他看着地上收拢整齐的稻草蒲团,心下满意万分,正欲踏出门去,便听得老庙正门外,忽的传来两人由远及近的交谈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