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十一点。
这个时间段已经夜深人静,而温树臣也应该回家了。
贺青池从床沿起身,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也拖鞋也没穿,走出了主卧,然后又转身下楼,客厅的灯光是暗着的,没有见男人回别墅的痕迹。
她就安静地坐在沙发处,手里拿着手机。
方才的梦,让贺青池这会毫无睡意,微微低头,秀发掩去了白净侧脸的轮廓,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别墅外似乎传来了动静,过一会,保镖打开了客厅的灯光。
略有些刺眼,贺青池半合起眼睛,看过去。
保镖见她独自坐在客厅里还没睡,有些意外,也打消了去叫保姆上楼,走过去道:“太太,老宅那边来了一位,想见你。”
贺青池估计身份不低,否则保镖也不会快凌晨了还来打扰她。
“我上楼换身衣服,你把人请到客厅。”
她轻声吩咐完,便先上楼梯,去衣帽间换了一身见客的衣服,等再次下楼时,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贵妇,模样还算温柔,是典型的东方美人长相。
这位贵妇自称是温氏家族的一员,按照辈分,是温树臣的堂婶婶。
她说话常带笑音,见到贺青池也算热情,先是一顿好言好语的夸赞,到最后才步入主题:“婶婶这次大半夜来找你也是迫不得已,青池啊,如今树臣也就听得进去你说的话了。”
贺青池浅浅的开口:“我很少过问他的事。”
堂婶婶笑容收了三分,语气转为惋惜道:“自从你公公走了后,邱锦作孽啊还犯下大错,让树臣和温越两兄弟这些年都不好过,可是到底都是温家的孩子,又何必这样闹得你死我活。”
“温越的母亲下毒时,可没有想过都是温家的孩子。”
贺青池将这句话送还给这位堂婶婶,语气很平静。
堂婶婶年轻时没少求助过温景椿,有这层交情在,自然不愿意看见他的孩子闹到今天这番地步,还想劝解一二:“温越这些年也是受了刺激才会处处和树臣作对,你看他现在处境也不好过,能不能让……”
“不能。”贺青池没等对方的话说完。
这笔账,堪称是血海深仇。
险些要了一次温树臣的命,害她们夫妻分开四年,怎么能轻易翻篇?
贺青池也是尊重温家,才没把人拒之门外。
话已尽此,她摆脱开堂婶婶,冷清的吩咐保镖送客。
堂婶婶心里一急,脱口而出:“青池好孩子,婶婶知道只要你肯说一句话,树臣和温越的关系也不会僵到这份上。”
“您高看我了。”贺青池自认为还没有本事到化解这些恩怨。
堂婶婶眼中有犹豫,最终还是说出来为什么今晚会找到这里来。“温越这孩子算是我看着长大,自从邱锦那件事后,他精神方面受到很大刺激,青池,有时啊,他对着一面镜子自言自语,好像是在跟邱锦说话一样,也有几次像是跟你说话。”
温树臣直接把老宅给封了,烧光了邱锦和他亲生父亲的所有东西。
温越住不进去,又独身一人,堂婶婶起先不放心,就让他住进了自己家。
前一年还好,温越整日陷入和温树臣的斗争之中,最大兴趣就是扳倒他,每天都处于情绪极端的世界里,后来慢慢地,就开始发现温越精神不正常了。
堂婶婶暗示过两次,想让温越看看医生。
结果他连她这里也不回来了,独自居住在外头,不放心的缘故,堂婶婶安排了保姆过去照顾饮食起居,也同时吩咐多观察一下温越的状况。
不出意外,堂婶婶派去的保姆,也撞见过几次温越对着镜子说话。
有一次是深夜他将红酒砸碎满地,西装裤都染上了鲜红的酒,满身颓废地跪在地板上,眼睛是通红的,看着眼前的碎片,在自言自语中,保姆偷听到了贺青池三个字。
堂婶婶没有将温越反常的情况告诉任何人,这还是第一次对贺青池坦白:“我不知道温越对你是什么感情,他自小就很孤单,除了树臣外就没有别的朋友,什么事都藏在了心里。”
贺青池拧起了眉心,就算温越对她有一种感情,也只是难忘儿时的她。
加上温树臣的缘故,就算堂婶婶将温越说得多可怜,她也激不起的同情心。
两人站着说话这会功夫,别墅外又响起了别的动静。
这回应该是温树臣回来了。
堂婶婶也没有久久留下,在外面的男人还没有走进来前,就先告辞了。
恐怕也是知道,自己这样冒然的登门,是很不招待见。
贺青池坐在客厅里,思绪陷入了一片空白。
温树臣还没走进别墅,估计是门口遇见了堂婶婶,停下脚步说了几句话,三分钟后,他才缓缓的现身,依旧穿着下午新闻发布会上的那套黑色正式西装,衬得身形越发的成熟内敛。
“方才堂婶跟你说了什么?”
他走到贺青池的面前,用长指去捏起她的下巴,软软的,手感很好。
贺青池回过神,与他四目相望:“让我劝你对温越手下留情。”
她说出这句话时,一直观察着温树臣脸庞上的神情变化,可惜什么都没看见,他似乎早已经预料之中,可能也被温家的长辈用心良苦劝过几次,不用细问,就已经猜到。
他将西装外套脱了搁在手扶上,就穿着衬衣,好似这样能轻松点,坐在沙发上,手臂将她抱在怀中,嗓音在她耳旁低低:“让我抱一会。”
客厅亮着灯,贺青池心脏猛地跳了几下,低头就能看清他五官脸庞轮廓,眉目清晰,沿着高挺的鼻梁一路下来,落到那微抿的薄唇时,顿了一秒,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她就这样静静地被男人抱在怀里,看着两人相贴的剪影,显得亲密无间,内心对他的情感也一点点在复苏。
分开这几年,没有淡去她对温树臣的感情,反而更加让她清晰地认知到了他的无可替代,贺青池忍不住抬起手,指尖轻轻去抚平他眉目间的皱痕,出声道:“我们还会分开吗?”
温树臣抬起眸,直直地看着她略带着复杂情绪的表情。
贺青池觉得自从和他重逢后,自己仿佛站在了十字路口,不知往哪个方向走,被人一步步的推着,直到走到了温树臣的面前,依旧还是感觉不真实。
她怕这是梦,醒来后又是独自面对着无尽的黑暗,没有任何途径去找他。
抚平他眉目的指尖很凉,被男人手掌握住了,温度清晰传递过来,仿佛在无声证明着这一切都是鲜活真实的。
温树臣手心轻轻捏着,低声唤着她的名字,充满了诚恳:“等事情结束,我们不会再分开,会生活在江城,一起养育见词,生几个孩子。”
贺青池慢慢地靠在他肩膀处,低垂的眼睫下在思绪着,又低喃的说:“有空了陪我回趟贺家吧。”
温树臣手臂搂紧她几分,似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妥协。
这段时间里,她多半时候都是沉默拒绝他的存在,这是第一次,不再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