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里最可怜的是老人和孩子
有的老人饥肠辘辘,走不动路,被孝顺的子孙背着前行有的孩子刚出生不久,因为没什么吃食,他们的母亲们nǎi水不足,把他们饿得哇哇大哭,而有的孩子饿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文丑前世时在影视上看过难民逃荒的场景,眼前之惨景与之相较,有过之而不及
路上有流民,道边有饿殍
李宣年轻,心底善良,面露不忍之sè,对文丑说道:“中尉,要不把我等带的干粮分给他们些?”
元氏荣不以为然,虽因知文丑喜爱李宣而不好直言驳斥,却也说道:“国中的流民成百上千,到处都是,我等带的这点干粮能救得几人?况且再则说了……”示意李宣朝不远处的田野上看,说道,“瞧见那伙流民了么?别的流民都是扶老携幼,有老弱有妇孺,而这伙流民却全是青壮,……,再看他们身边,放的都是什么?棍棒铁锄,还有刀解明显是流民中的胆大之徒聚於一处,yu行非法不轨之事,……也许已经行过非法不轨之事了我等如果给流民散粮,就不说这些粮会不会被这些人随后抢去,便是我等怕也将会陷入危险”
李宣瞧去,见元氏荣示意的那伙流民果然俱为青壮,坐在田中,盯着路上的行人,有的按着身边的刀剑,目露凶光确如元氏荣的分析,与其说他们是流民,不如说他们已变成了盗匪
文丑皱眉,勒住坐骑,手往腰上的环刀摸去
荀彧知他心意,说道:“中尉。●⌒頂點小說,..流民食,饿极了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像这种白ri为流民入夜为盗匪的多不胜数,只凭我等数人之力根本管不过来,要想根绝,非得治本不可”
怎么治本?还是荀彧昨天说的:令各县长吏招徕亡人安置流民垦田备种。只要有饭吃,有地方安身,沦为盗匪的流民自然也就没有了,即使还有少数不肯为民宁愿为盗的,在没有了大股流民为掩饰的情况下也好捕逐
文丑岂会不知此中道理?
只是他为吏,从沙河亭长到郡兵曹掾,在文雅谦退的表面下实则素来是除暴禁邪捕搏敢行,套句后世的话说,他是外儒内法。见到jiān邪之辈,他下意识地就想捕捉诛杀
此时得了荀彧之劝,他略微犹豫了下,终究以行县为重,放弃了捕杀这几个流民强人的念头,但却也并非就此罢休,令典韦:“你去找找这里的亭长,命他加强戒备。护好亭部”
典韦得令,拨马离去
文丑等刚打马yu行。正也要离开,继续上路,忽见一个路过的行人从官道上下去,步入田中
这人年纪不大,二十多岁,陋帻单衣。手里拿了个包裹,野中虽然早就没有了麦子,他却依然不肯走在田中,小心翼翼地走在田垄上,瞧其方向。却正是向那几个青壮流民走去的
文丑复又停下坐骑,坐在马上顾望之
荀彧元氏荣李宣典韦李典亦均於马上转顾之
只见这个年轻人走到那几个青壮流民的近前,像是和他们说了几句话离得远,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随即,他蹲下身子,把手里的包裹放到地上铺展开来,里边却是些许吃食,粗饼干果之类他把这些吃食尽数取给这几个流民这几个流民似是甚为感激,纷纷跪拜答谢
他将之一一扶起,行了个礼,收起包裹,转身往官道上来
李宣讶然,说道:“这人怎么把吃食全给那几个流民了?莫不是旧识么?”
这个年轻人的举动确是奇怪官道上田野上的流民不少,他谁也不给粮食,却把仅有的一点吃食尽数给了那几个青壮,难免令人疑惑文丑荀彧对视一眼文丑笑对元氏荣说道:“公宰,此子举动古怪走,我等过去问问他去,看他与那几个流民是否相识”
诸人驱马到道边,迎上这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顺着田垄走出来,抬脸看见了文丑等人,楞了一愣,向后退了两步
文丑诸人虽皆粗衣,然俱带刀剑,又都有马,而且也都是正当身强力壮之时,突然围拢过来,不知内情的人没准儿还会以为他们是劫道的强寇文丑从马上跳下,长揖行礼,笑道:“足下请毋惊疑,吾等是过路的行人,因有一事想问问足下,所以冒昧地过来了”
文丑彬彬有礼,俗话说“满腹诗书气自华”,前世不说,这一世他从小就学习儒家经典,又自有儒雅文气表现於外,怎么看也不像是拦路的劫匪
这个年轻人放下了心,连忙回礼,说道:“请问足下有何事想问?可是问路么?在下是石邑本地人,别的不敢说,对县乡亭舍的这些路还算是熟悉的”
他这一开口,荀彧元氏荣李宣等面sè各异却原来:这人有点口齿不清,也不知是舌头短还是别的原因,总之说话不明,舌不协律就他刚才说得这一句不长的话,就好几个地方吐字不清,听不真切不过连蒙带猜,诸人却还是听懂了他的话
文丑面sè如常,并未因他口齿不清而露出异sè,笑道:“多谢足下好意了,我等虽非本地人,但冒昧过来拜谒足下却不是为了问路”
“噢?那是为了何事?请尽管言之,只要在下力所能及,必竭力相助”
这个年轻人说话虽不清楚,倒却是个古道热肠之人,文丑笑道:“哈哈,也不需足下相助……,我等过来,是想问问足下,……”他指了指田中的那几个流民,“足下与那几人可是旧识么?”
“他们是路经本县的外郡流民,在下与他们并非旧识,今ri乃是初次相见”
“今ri乃是初次相见?”
“正是”
“既然是初次相见,我方才於道上却见足下把自带的口粮悉数赠与了他们,这却又是为何?”
“足下原来是想问这个!”这个年轻人笑了起来,说道。“在下本地人,家中虽贫,也不致断炊粮,因见此数人饥饿可怜,所以把自带的口粮赠给了他们”
“路上流民众多,足下却又为何不救济别的流民。单单救济那几个人?”
这个年轻人踌躇片刻,回头望了眼,那几个青壮流民在拿了他赠予的吃食后不再坐於野上,相伴远去他转回头,说道:“不瞒足下,我不救济别的流民,单单救济这几个人实是存了私心的”
“是何私心?”
“此数人壮年有力,坐於田野上,各按兵器。虎视路人在下恐彼等会为盗贼,因而赠口粮与之”
文丑回顾荀彧元氏荣李宣,荀彧三人皆露出惊奇的神sè文丑亦奇之,转回头,心道:“此人衣衫粗陋,显是家中不富,闻其言语,尽管口齿略有不清。言谈却颇文雅,应是读过书的”因问道。“请教足下高姓大名?”
“在下岑竦”
文丑喃喃道:“岑竦……”这个名字很陌生,以前没有听府中的人说过
元氏荣面露讶sè,插口说道:“敢问足下,可是字叔敬么?”
这个叫岑竦的年轻人没有想到元氏荣居然知道他的字,怔了下,答道:“正是。不知足下是?”文丑对他说话时说得是洛阳正音,也就是官话,元氏荣说的却是赵郡土话,他迟疑说道,“听足下口音。像是本郡人?”
元氏荣上前一步,离他近了点,上下打量他,笑道:“不错,我是元氏人足下可能听过我的名字,我姓元氏,名荣”
元氏荣乐峻魏畅是常山国是最出名的三个青年才楷他的名字岑竦当然听说过,立刻肃容行礼,说道:“足下高名,竦久闻之,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见到足下,实竦之幸也”
元氏荣回了一礼,笑道:“君名吾亦久闻,久yu拜访,苦余暇,今与君相见於道,意外之喜也”向文丑介绍,说道,“此吾郡孝子,他的父亲是故左冯翊,当年亦是吾郡名士”
左冯翊,是三辅之一三辅是前汉的京畿,在今陕西境内左冯翊既是官名,也是辖区之名,相当於郡太守堂堂一郡太守之后,故二千石之子,却衣着如此粗俭?
文丑深为之惊讶,细问之,这才知道:岑竦是遗腹子,在他出生前他的父亲就卒於官了,他父亲在官清廉,一介不痊有政声,病卒后,门生故吏郡民送赙者甚众,郡府也依照惯例送了不少赙赠,可岑竦的母亲却悉把这些赙赠谢辞,所受,说道:“亡夫故前对我说:‘生清死廉’我不能违背他的话”独自一人抚柩归家,归家六个月,产下岑竦
岑竦的父亲为官清廉,不治家产,他母亲又辞绝了郡中赙赠,扶柩归乡时随行带的只有些许破旧的家用之物,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刚出生的孩子,生活很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