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他爹不能陪他睡了,好不容易他小叔回来晚上可以陪他睡觉,还要忍受晚上睡醒出来嘘嘘时那种人影飘来飘去的惊吓,实在是不能好了。他就不明白,他小叔明明就是喜欢尹世叔的,他尹世叔也是喜欢他小叔的,两人干嘛还那么扭扭捏捏天天就折腾他这个小孩,让他饱受惊吓。
李彧见小李亨出去,还很乖巧地关上了寝殿的大门,此时殿中便只有他与赵翼两人。李彧让赵翼上前来,赵翼还有些云山雾里,拘谨地端坐在床榻之侧。
李彧直盯着赵翼的眼睛,平静道,“朕并非生了什么重病,只是怀了孩子而已。”
刹那间,赵翼只觉五雷轰顶,李彧都看到了他不自觉放大的瞳孔,那瞳孔了里的震惊、难以置信,还有茫然,李彧心想他大概还没绕过弯来,他让他离得这么近,他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便是为了看清他眼神的一分一毫,若是在这一分一毫中,只要被他发现哪怕一丝的对他身为男人怀有身孕的排斥、厌恶,他便会将他赶出这宫殿之外,也将他赶出他微微开启了一道缝隙的心门之外。不过,幸好他只是呆住了。
观察末了,李彧又很平静地补充了一句,“你的孩子。哦,还有,小李亨也是你的孩子。”
这下赵翼的表情越发精彩了,从一片茫然,到突然大悟,就像三拜一叩,匍匐了万千阶梯,从山脚到山顶,终于见到了佛光与膜拜的信仰;就像*经过了万千锤炼,飘灵的精神终于开出了花朵。当然,所有的一切都不足以形容他的感受。倏忽之间,他便像已经经过千万里的旅人,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在他追寻千万里的路途后,终于得到了接纳。
所有的一切都难以形容他的心情,他只觉得从心口突然涌出一股太过激烈的极喜的情绪,一股脑地涌上头顶,然后,然后他就那么晕过去了。真正地晕过去了,并非什么形容词。而且是在李彧眼中,以一种可以说得上是诡异的神态晕过去的,喜悦,还有难以置信。
李彧以一种类似扫兴的神态靠在了床榻之上,命曹节将赵翼扶在了软榻之上,再让曹节将张景唤进来为赵翼查看。李彧也坐到了窗边软榻的一角,靠着软垫,半耷拉着腿看着躺在软榻之上的赵翼。
赵翼眼下有着明显的黑影,整个样貌倒比他还憔悴,有些血迹浸过了一身单衫,并不明显,细看才能看得出来。李彧才意识到这人是以一种怎样的状态,赶了多久的路,只是因为担心他,他心底不禁生出些酸软的感觉出来。
张景来后,让曹节帮着解开赵翼的衣裳察看伤口,因软榻太窄,施展不开,李彧所幸边让曹节又将赵翼扶到了自己的床榻之上。待赵翼一身伤口露出来时,几人都露出不忍的神色。
或深或浅的,大大小小的,因为没有得到及时处理,在驿站里也只是简单地包扎上药了一下,如今看着伤口便很是狰狞。张景与赵翼处理了伤口,与李彧交待一番,称赵翼是因为伤口未愈、连日奔波,又情绪过激才晕过去了,并无大碍。曹节又拿来内裳与赵翼换上,两人便又识趣地出了寝殿。
曹节出去后便命宫人备些好消化的食物,想着赵将军一路奔波,大概也没怎么吃好,半夜醒来的话,可能会饿,而且陛下如今饿得快,晚上也时常会加餐。在这深宫之中,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听的不听,也是他这种老人必须的基本功了。
折腾了一番,李彧又觉得有些疲了,索性也爬上床,看着赵翼也许是昏迷也许是睡熟的模样,忍不住拿手描着他脸上的轮廓。李彧想着,是不是因为自己最近怀着身子的原因,总觉得自己的情绪软了很多,也忍不住对眼前的这个人心软;他想,也许是因为他自己打开了心房的原因,自从心里接受他之后,所有那些没想过的,被他可以忽视的情绪,对这个人的感情,便蜂拥而上,让他忍不住陷入了爱恋的感觉。
他想,真神奇,喜欢一个人的感觉竟然是这样;他从前竟完全不知道。他原本以为,这种感情,与帝王的身份本来就是不相容的,帝王者,无情也,有了感情后便会变得脆弱,所以他不允许自己生出这种感情来。可是如今,当他正视自己对赵翼的感情时,他竟觉得这种感觉还不错。他想,大概是因为赵翼这人是被他认可的,这人足够强大,强大得即使对他产生感情,也不会让他觉得不安全。
李彧如今本来就嗜睡,心里又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很快便陷入了沉睡。等再醒来时,只看到赵翼半撑着脑袋,正深情地看着他,还有满眼的不敢置信。赵翼醒来时,看到身边躺着的李彧,只觉得自己像做梦一样,转念想到昏迷前听到的话,赵翼自醒后,便陷入一种近似痴痴傻傻的喜悦状态,一直那样瞧着李彧不转眼睛,直盯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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