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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放如今无事在身,便越发压抑不住心中所思所念,他想他活这二三十年来,还从未像如今这般按捺不住想要去做什么事,而且在过去的他看来明显是很傻的事情。
但他如今倒觉得自己已不用去想那么多。在得知胖元离京的消息后,尹放便立即命身边的小厮准备车马行囊,即日便离了京去蠡吾城寻胖元。其实他也不知道寻到胖元又能做什么,胖元都能下定决心离开京城,不再见他,那他去再寻他,仿佛也于事无补。这种事,大概想得越多便会越发糊涂,不如不想,随心而行便罢。
尹放出身于世家大族,从小长于京城,曾也是京城数一数二鲜衣怒马的纨绔贵族子弟。像这般离并非为了公差离开京城,倒是极少的。从京城到蠡吾城,有好几百里,一路向东北方向而行。
越往北去,整个给人的感觉越发苍劲,而蠡吾更是典型的北方小城的感觉,拙朴又大气,地形开阔,但又甚少繁华,放眼的麦田、远树和村庄,让人心情很是开阔。
尹放想到这样的地方,却养出李彧兄弟这般的人物,还是觉得很神奇。不过,想到他们父母,原本也不是这的人。
连续赶了三日的路,将近蠡吾时,尹放在第三日夜晚却突然发了高烧。他想到自己的症状,竟与在九江看到的疫病症状相似,尹放大脑一时有些空白。
他看到太多被疫病夺去了性命的百姓,能熬过去的实在少之又少,心中只觉如坠石一般,又冰又沉。
想到疫病的危害,尹放强撑起精神,吩咐小厮在野外找一处可供落脚的荒僻地方,至于剩下的,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所幸尹放身边的小厮都是尹府的家奴,在尹放身边也呆了多年,倒是向来忠心得很,被尹放告知实情后心急如焚,压根未生出逃跑的心思。
小厮寻了处破庙,离村庄还有些距离。身边的人倒是训练有素的,很快便给尹放清理出一片地方,没多久,尹放便陷入了高烧昏迷之中。
却说赵翼自回到京城之后,不得不面对一个老大难的问题,那便是他曾外祖母王老夫人对他的催婚。如今赵翼都已将近三十,成亲早的这个年纪连孩子都差不多成亲了,尤其王家血脉单薄,王老夫人就那么一个亲生女儿,而这女儿与外孙女都早早撒手人寰,就只剩下这么赵翼这么一点血脉,她如何不急。
以赵翼那么点道行,应付王老夫人还真是有点不够看。王老夫人已七八十,却还十分精明着;赵翼有点招架不住了,也不知怎么想的,有天给小李亨在校场训练完后,竟直接便带了小李亨去见王老夫人。王老夫人催他相看京中的名门闺秀画像很久了,他每次以当差为由,直到今天才拿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气势来,一不做二不休,便与小李亨下了课,所幸直接提溜着小李亨便去了王府。
小李亨好久都没出来放风了,央求了他爹让赵翼带他出来玩,李彧倒也不知道多的。
王府与八方居老板朱家完全不同,是历经数百年的贵门豪富,如今虽在朝堂不显,但其所拥有的能量,却也任谁都不能低估。王府大宅门楣开阔,黑漆高檐,很是低调大气,但只要转过影壁,触目所及,便处处是非行家不能看懂的奢雅。
如今王府当家人乃王老夫人庶子,实际上王老夫人父亲王老侯爷也就他这么一个女儿,赵翼曾外祖父是入赘王家。只是王老夫人膝下一直也没有儿子,便扶持了这庶子当了家。王家一直血脉单薄,连五服内数得上的近亲都少之又少,自然也没有什么其他王家子弟跳出来有何不满。不过有所增益便有所亏损,方为长久之道,也自然是由其道理的。
小李亨当然完全看不懂王府的底蕴,他只是觉得这宅子看着很好看而已。赵翼直接被管家带到了王老夫人的院子,抱着小李亨在外室的榻上等着。王老夫人此时还在院中的佛堂礼佛,不一会从门外进来。
王老夫人被身边的大丫头抚扶着,神态火急火燎、步子却只能慢悠悠地从门外进来,乍眼见到坐在窗侧的赵翼和被赵翼抱着的小李亨,一时只觉得有些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