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荀楠正与李彧等人说到天人感应之事。自建朝数百年,日食、地震、人疫等天象或灾害,与帝王和三公的德行息息相关,早已深入民心。而近年来,更是屡有发生并未百姓所知,一时间民间关于苍玄王朝气数将尽的流言悄然兴起。
而这,与两人有莫大关系。一人是开国初的大儒,一人则是才赋异秉的司天监。前者让帝王与百姓深信,帝王乃是天子,君权天授,一方面树立了君王的权威,一方面则又将天灾异象与君王德行相捆绑,希图能对君王予以约束。而后者则是发明了浑天仪以观天象,发明了地动仪以测地动,更加清楚详细地观察、记载并公布了天象地动。因而,经年往复的三公以示罪愆免职,更如同形式与儿戏。正如民间笑话的,这太阳被遮挡了再现,地裂了再平,这三公免了隔年又再复原。
尹放拍手笑道,“若这天象地动与君王德行有关,不知这干旱洪灾到刮风下雨,甚至日出日落,是不是也有关?这无一点逻辑的事情,牵强附会,比百姓信鬼神还没道理的厉害。”
连芪贴近尹放,小声道,“尹兄莫要失了形。君王威仪,如同耀日,其中奥妙又岂是我等凡人能参透的。”
荀彧转向李彧,问道,“不知圣上有何高见?”
李彧因近来的事,显出些躁色,“天象地动,皆乃自然,为君者所能也不过顺时而为。劳者则与民休息,顺者则图民富国强。时有利弊所积,则有世道演变,正如日月星辰历时所变。非一人之力所能为也。尽人事,知天命,从来不过如此。”
尹放撞了撞赵翼胳膊,小声道,“你发现没?!自皇后娘娘怀有身孕的消息传出后,圣上这几天就从未高兴过!按说应该要很高兴才对啊。”说着又神神秘秘凑近了些,“不过听说,好像皇后娘娘近日掉了胎啊!这么大的事情,宫里还未放出消息来。”说着拿手指往上指了指。“这下连家可要空欢喜一场啊!”
尹放更神神秘秘地凑近了些,悄声道,“听说皇后娘娘肚子里好像不是圣上的龙种啊,因陛下身弱,大婚后可从未碰过皇后娘娘。”
赵翼眉头皱了皱,向尹放警告道,“你胆子也太大了!竟然在这胡言乱语!”
尹放摆正了身子,不在乎地理了理自己衣袖,不屑道,“哎呀,不过我可还听说了,圣上看上了就是女邓兰。那邓兰可长得漂亮啊,简直集合了她母亲和邓家人的所有优点啊,若她有个兄弟什么的,我可定是会动心的。”
赵翼脸色显得越发阴沉了些,可尹放还在那添油加醋,“依我看啦,圣上原先是不喜欢皇后娘娘,这邓兰是他瞧上的,定是不同的。”只听闷地一声,赵翼手上那支兔毫毛笔便从中折断。
尹放见着不免觉得舒爽起来,果然作死的回报也是巨大的啊。
正在尹放得意时,荀楠一戒尺敲在尹放面前的案桌上,训道,“瞧你这放浪形骸的模样,南阳侯都将你惯的!”尹放暗里撇了撇嘴,正襟危坐起来。
等到邓兰进宫正式被提出来时,已是三月之后。初时连月在连府里养着身子,连太后与连大将军不忍刺激连月,便未将此事放在明面上。但柳氏与连松央求了一番,说邓兰恋慕圣上风姿,想入宫为妃。而且连月出了此等事,定不能获得龙心,让邓兰入宫,凭她女儿姿容,取悦君王、宠惯后宫定是不难的。如此,也有利于连氏继续掌控李彧。
连松在枕畔软语微醺下,又兼满心向着柳氏,自是觉得十分有道理。连太后此番倒未阻挠,若邓兰能进宫为连氏所用,在如今情势下自是要强许多。至于若柳氏母女另打着什么算盘,连太后觉得,有她坐镇后宫,怕也是翻不起什么浪的;再说,长居深宫的苦楚,她是比谁都清楚,柳氏那么愚蠢地想让她女儿也遭这番罪,她倒很乐意。
三月后,掖庭司定于来年开春邓兰入宫。
近日,赵翼觉得自己诸事不遂。他祖父祖母身居凉州,离得远,又向来对他婚姻大事不太拘束得厉害。偏他曾外祖母年事已高,久居京城,最近倒老催着他找个合适的闺秀成亲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