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活着, 扶月飞快地运转脑子:“我真的不是鬼,也不是佛,对了, 更不是妖, 你冷静些。”
少女发丝往前飞,拂过季玉泽的眼, 里面闪动着令人心悸的光, 一眨不眨。
四目相望。
扶月不敢乱动。
生怕一不留神,直接坠下去, 此处是二楼,虽不高,但下面是滚滚东流的长河。
相较于她的慌乱, 季玉泽眉眼不变, 修长双手撑在窗台上, 微微俯身上前, 任由对方拽住自己。
他容色偏冷淡。
面对此情此景, 扶月害怕了,会水的人掉进流速湍急的河里,也不一定能生还, 想挣脱, 跳下窗台, 又寻不到时机。
无论如何都不能把性命交代在这里。
她要活下去的。
季玉泽忽地抬了抬手,扶月着急地抓住窗台杠, 生怕掉下去, 他一怔, 随即轻笑出声, 手落到她脑袋瓜上轻轻地揉了揉。
温柔极致。
“月月是在惧我?可我怎会伤害你呢。”季玉泽笑着说出这句话, 却还是没挪开身子让她从窗台上下来。
扶月一时哑口无言。
不会伤害她...扶月闻言眨了下眼,但同时明白是时候得想个法子跟他说清楚了,不然事态愈演愈烈,无法收场。
可如何说得清楚?
季玉泽弯着唇:“无论你是佛、鬼、妖,还是人,我都不在乎。”
下一秒,他低下头,准确无误地亲到她的唇,十分温柔又不容置疑地撬开齿关,卷着舌,像轻柔的羽毛,一扫一扫地,细细地舔.舐。
这一吻来得措不及防,扶月不敢后退,反而被迫地朝季玉泽方向挪,毕竟身后是深不见底的大河。
季玉泽吻得下颌微动,线条流畅。
冲出神龛的渴望。
自懂事来,在扶月这里,他第一次尝到人世间的极致欢愉和痛苦,二者相互交织,从此自己进退维谷。
随着季玉泽情不自禁地加深这个吻,扶月不得不转而搂住他脖颈,防止往后倾斜,模糊玉奴二字从她齿间溢出,又被他吞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季玉泽将扶月抱下来。
走向床榻。
就在她以为对方要白日宣.淫时,他笑意盈盈道:“你先休息,我今日尚未抄写经文。”
抄写经文?
前几日都没抄啊,今日怎么那么突然。扶月面色讶异,但还是点点头,抄写经文总比白日宣.淫好。
可点头后,她余光一瞟,发现现在才是晌午,倘若歇息,算得上是午睡了。
季玉泽说到做到,端坐在矮榻之上,就着矮桌,抬手执笔抄写一张又一张经文,神情极为认真。
扶月看了一会儿,确定对方专心抄经,方轻轻地躺下,毫无睡意地闭上眼睛。
就这样,她平安无事地度过了今日。
第二日一早,季玉泽也没提什么,收拾好包袱,便携扶月下楼。
结完帐后,他们坐上马车,离开来福客栈。
*
两日后。马车哒哒,行驶到季府大门,扶月习惯性地不等下人打起帘子,自个儿踩着脚凳下去,恰逢扶媛得知消息从府邸出来。
扶媛快步上前,张开双手抱住她,杏眸水盈盈:“月娘,这几日感觉如何?”
“还好。”扶月笑应。
季玉泽慢步下来,看似随意地打量几下眼尾微红的扶媛,眼神淡然,在她环着扶月的手上不露痕迹地一扫而过。
唇角那抹常挂着的笑意隐去。
几人齐齐进去,偌大的庭院,有不少在打扫的下人,瞧见他们进来,纷纷停下手上动作。
继而远远地便弯腰行礼问好。
扶月好歹是二十一世纪的人,接受的都是社会主义思想教育,每逢碰到行礼的丫鬟和小厮就会浑身不自在,忙点头示意。
对此,扶媛早已司空见惯。
突然,季府管事走到季玉泽面前,打手势:“大人在朝事务繁忙,今日不在府中,夫人身染风寒,郎君待会儿可要去看看?”
扶月看不懂手势,下意识看向扶媛,后者凑到她耳边,小声解释:“夫人前日便感染风寒,卧病在床。”
风寒?
大热天的,得风寒?
扶月想,大概是现代所说的热感冒,挺难受的,尤其在古代医疗卫生条件极其差的情况下。
季玉泽颔首。
接着,季府管事低着脑袋走到扶月面前,态度恭敬:“扶二娘子,夫人听说您回来了,也想见您一面。”
季夫人想见自己?
扶月愣住,条件反射地瞄了季玉泽一眼,直到扶媛咳嗽一声提醒,她方回神:“好。”
于是扶月跟季玉泽随季府管事进季夫人所住的院子,扶媛先行回悦梨院。
*
他们到季夫人房间时,丫鬟正打算服侍坐床榻上的季夫人喝药。扶月唤了一声夫人后,从容地接过丫鬟手中的药碗。
“我来伺候夫人用药。”
这是寄住在别人府邸上的基本礼仪,她虽不是古人,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懂得此刻该如何做。
季夫人一看到扶月便扬起笑,病容憔悴:“这可如何使得,万一把病气过给月娘了呢。”
扶月笑,侧坐于矮板之上,用勺子勺起漆黑的药,递过去:“不会的。”
见她如此贴心,季夫人目露慈祥:“月娘,沉之,几日不见,你们可都清减了不少,查案过于辛苦?”
丫鬟干练地打手势转述,不会慢很多,接近同步。
“没有。”他们异口同声答道。
听到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季夫人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扶月,似打趣儿道:“你们倒是默契。”
扶月一顿,讪笑不语,喂她喝完药。
身为母亲惦记着在外的儿子情有可原,在季夫人与季玉泽相聊之际,扶月识相地坐在一旁,一声不吭。
唠叨完,季夫人没忘记扶月,温和地对季玉泽道:“我还有话要跟月娘说,你先回去罢。”
“是。”季玉泽温声,拱手对季夫人行了退礼。
季夫人习以为常地颔首。
见母子俩这般多礼,扶月想起了自己跟现代家里人的相处方式,与季府这种古代大家拘礼截然不同。
她知道是因时代不一样,不能用现代人的思维去要求古代人,但还是不由得唏嘘,如此相处,显得过分生疏。
幸亏没生在古代,扶月暗叹。
等季玉泽离开,季夫人朝她招手,示意靠近一些,尔后,念自己染病在身,又摆了摆手。
“算了,你就坐在那罢。”
扶月乖巧应好。季夫人忽地看了一眼贴身侍女。
贴身侍女极为懂主人心思,转身去檀木花纹梳妆桌,打开花梨木妆匣,从里面拿出一用微绿素绢包住的东西出来。
在贴身侍女拿物件儿期间,扶月默不作声地观察着房间。
可能是季明朗常在房间处理公事的缘故。
床榻正前方摆着书桌和椅子,书桌上面右侧放一枚端砚,笔山摆几支笔,右侧叠着不少书籍。
墙上挂了几幅刺绣丝帛,有山水图,有花草图,毫不庸俗,雅致至极。
隐隐地昭示着房间的主人不是一般人。
季夫人接过贴身侍女手上的东西,慢慢摊开,露出一色泽细腻通透的手镯:“月娘,来,我给你戴上。”
扶月忙站起:“夫人,这是?”
“这是准备传给沉之未来妻子的玉镯,这段日子,我瞧月娘和沉之两人似乎情投意合,便想着若你们能结成秦晋之好最好不过。”
微一顿,季夫人端详着她,“月娘可愿意嫁给沉之?”
沉吟半刻,扶月面色严肃:“抱歉,辜负夫人一番心意了,月娘高攀不起,所以,谈不上是否愿意。”
这是婉拒的意思。
季夫人嘴角的笑一凝,显然颇为吃惊,默默收回手镯,也不为难:“好罢。”
扶月松一口气。
房间不远处,季玉泽望着她们一张一合的唇瓣,眼神极冷,眸中浮着飘忽不定的幽光。
他不动声色地捡起掉在地上的丑陋荷包,攥得紧紧,随后不惊动任何人地离开房间。
房外。
小秦见季玉泽出来,打手势问:“郎君,可找到荷包了?要奴才寻人找不?”
他眼睛弯弯,嗓音柔和:“找到了,回兰竹院罢。”
*
扶月被季夫人拉着聊了好一阵家常,才被放走。
回到悦梨院,她推开自己房间的门,整个人像完全放松地倒向床榻,望着床顶发呆。
扶媛吩咐下人去后厨拿了些饭食,亲自端进来,见她睁着眼躺床似乎很累的模样,不由得开口。
“月娘,季夫人寻你何事?”
闻声,扶月一个鲤鱼打挺地起来,坐着看过去,房间渐渐充斥饭菜香:“没什么。”
将饭菜一一摆好,扶媛走过去,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怎么了,是不是查案太辛苦了?”
不是查案太辛苦,而是攻略转变一事弄得她疲惫不堪。
扶月摇头:“不是。”
两姐妹多日未见,扶媛想扶月想得紧,摸一把她瘦了点儿的小脸,问:“饿了吗,吃点儿再休息罢,对了,你跟季郎君怎么样?”
说到底,扶媛还是担心自家妹妹会栽在季玉泽身上。
实话实说,季玉泽是难得一遇的大家郎君,无论学识、身世背景,在外人看来都是扶家高攀了。
但不管如何,在扶媛心底里妹妹才是最好的。
没有什么高攀不高攀、配不配得上之说,若扶月真的喜欢,她会竭尽全力相助的。
可扶月真的喜欢季玉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