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晨时,天气清爽微风习习。镂月开云的姑娘们已然开始迎来送往。忽然两名身着铠甲的武官,推开楼梯上的人,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来,大叫:
“小王爷,小王爷在哪里?”
鸨母忙指向楼上房间,嘘了一声,
“轻点儿,轻点儿,两位军爷,咱们小王爷还没起来呢。”
武官板起脸吼了一声,
“耽误了王府的大事,教你这婆子吃不了兜着走!”
鸨母闻言吓得变了脸色,忙缩在一边。那武官用拳头砰砰敲击房门,大叫:
“小王爷赶快起身,王爷有要事传唤!”
李孝逸睡得糊里糊涂,猛听得有人砸门,又听说父王传唤,只吓得三魂出了五窍,慌忙套上衣服冲出房门。
“发生了什么事?”
“属下不知,王爷只说是出大事了,让您马上回府。”
李孝逸答应一声忙要下楼,忽又想起床上的娇娘,待寻找时却发现早已踪迹全无,便问鸨母道:
“娇娘姐姐去了哪里?”
“刚刚下楼,说是去茅厕。小王爷可要跟她打个招呼再走?”
“来不及了,明日见到她再叙吧。”
当下和两名家将向楼下跑去。这时却有一人从楼下端着一盆清水向楼上走来,双方擦肩而过时小王爷正与那了个满怀,只听“哗”的一声一盆水悉数泼在小王爷身上,那人也在李孝逸一撞之下身子一歪,斜斜的撞向楼板。李孝逸眼疾手快,一把将那人拦腰抱住,纠缠之间那人的面纱竟也轻轻滑落,露出了一张俊美绝伦的俏脸。原来撞到他怀里的正是清儿。
李孝逸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亲近清儿,发现他身子柔弱无骨,绵绵软软,一双美目含羞带嗔,薄薄的嘴唇微微抖动,不由得全身一颤,目光就像被他吸附一般,搂着他竟不放手。清儿挣扎两下竟不得脱,恼恨地用双手去推他肩膀,李孝逸方如梦初醒般放了手,湿淋淋的愣在那里。
却见清儿身上也溅了水,回身捡起脸盆,一件真丝的白袍裹在皮肤上更加现出腰身的窈窕,雪白的脖颈暴露无遗。在清晨的阳光映照下,整个人的背影都被一层光环笼罩着。就在众人的注视下,他慌乱的端着脸盆上楼,长头发刚刚洗完,兀自还向下滴水。
走到楼梯口突然感觉异样,蓦一回头却见小王爷就站在他的身后,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清儿吃了一惊正打算退后一步,却见这位小王爷轻抒猿臂,一躬身便将清儿扛在肩上,大踏步的下楼。上车前还不忘像鸨母交代,
“娇姐姐回来时,便告诉她侄儿在我这里,过几日自然还她。”
那两名武官见小王爷动手抢人也不以为意,只道他风流成性,是博州风月场中的常客,这男子生得妖娆魅惑,又住在妓馆里,必不是什么正经货色。抢去厮混几天也就自然放回,当下二人竟帮小王爷七手八脚的拉开车帘帷幕,任凭清儿手蹬脚刨也不予理会。片刻功夫王府的马车便载着一干人等绝尘而去。
琅琊王府此时已经开了锅。三十五岁的琅琊王李冲已经披挂整齐,但神色焦急的背着手满地乱转,王妃和几名姬妾默默的站在旁边不敢言声。小王爷迈进府门,便有两名长史上前禀道:
“小王爷这时节还能出去玩?王爷已经等急了。”
李孝逸嘴上敷衍着,却命车上的两名家将一卷长长的毛毯抬进自己的书房,那毛毯软绵绵的,一看就知道里面有人。两名长史已知他在越王楼上的风流韵事,又知他昨夜留宿烟花妓馆,今日竟然见他居然把人也带回王府,都不禁摇头。
李孝逸一溜小跑来到父王的书房。父王已经开始大骂:
“那个畜生必又是去烟花妓馆鬼混了,这种时候还有这份闲心?去,赶快把他给我捆了来。”
李孝逸忙撩衣跪倒,
“父王莫急,儿子回来了!”
琅琊王见儿子袍松带懒,发髻斜在头顶,便知儿子还没有梳洗就被从被窝里拽了出来。又见儿子的裤子和鞋袜都是湿乎乎的,不知他在哪里胡闹弄得如此狼狈,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劈手就是一巴掌,孝逸的右脸当时就出现了一个红红的掌印。
琅琊王向家丁道:
“去拿我的马鞭来,今日便打死了这个畜生,以免他日后落到仇家的手里丢人现眼!”
吓得李孝逸赶紧伏地求饶。王妃和众人苦劝再三,琅琊王越想越气将一腔怒火都发在了儿子头上,竟拔出腰中佩剑砍向儿子。王妃哭道:
“生死关头才想起教训儿子,早干什么去了?索性把我们娘俩一起砍了,也省得碍你眼。”
琅琊王跺脚道:
“罢了罢了,早晚是一起死,我下手好歹总比被奴才们弄死强!”
又伤心道:
“慈母多败儿,此子如此不成材,还不是你素日娇宠的!”
王妃本是个温柔敦厚的女子,此时也顾得不得许多。忍不住回道:
“难道不是王爷您说把儿子从小放在公公那里养,又说公公才气纵横,能文能武,儿子耳濡目染,熏也熏出个才子来?岂不知文治武功学了个半吊子,风流浪荡倒学个八九不离十。儿子才回咱们身边,怎么能说是我惯坏的?”
琅琊王闻听此言,气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半晌无言。良久方喃喃自语道:
“都是些庸庸碌碌瞻前顾后之辈,祖宗的基业怕都要断送在你们这些膏粱子弟的手中!枉我李冲一腔热血,纵使抛却身家性命,于社稷又有何补?”
叹息出自肺腑,一行清泪奔涌而出。在场之人也都听了出来,他这话却不全是说给儿子听的。想起王府的处境,不仅一起沉默。李孝逸第一次见父王如此激动,跪爬几步,伏在父王的脚边也垂泪道:
“儿子不孝,惹得父王伤心,父王莫要气坏了身体,儿子保证以后再也不出去了。”
李冲见儿子说得可怜,长叹一声道:
“只怕我这也是最后一次管教于你,日后宗庙倾颓,身死家灭。你我之间纵想父慈子孝,也是无从谈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