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车返回招商海越，刚迈进家门，50就响了。乔越瞄了一眼屏幕，将车钥甩到茶几上，直接往飘窗下的罗汉榻一躺，闭目按下接听键。
“小晖。”
“大哥，昨天下午海叔破天荒去了一趟康宁，回来后一直念叨江叔的儿子……”
他冷嗤一声，“就是想给我添堵呗！”
“我琢磨着海叔要接他出来……”
“哼！看来，近来海关查得太松了。”他双眼微睁，却如寒剑出鞘，“我让玄武安排人多搜他们几回。你继续注意帮中动向，没了份子钱，妖蛾子肯定不少！”
“是，一定。”
目光转向幽寂的窗外。近处，中庭花园几点暗灯，远处，后海漆黑无尽。快凌晨四点，天很快就亮了。他静静地说：“明天来我这儿领钱，买些硬装备。”
王晖眉头一皱，“大哥……”
他揉了揉太阳穴，“恶战难免，有备无患。”
“是！”
“让兄弟们都小心些。”
“知道。”
王晖的电话刚挂，柱子的就打了进来。乔越伸腰平躺，叹了一口气，“你和小晖约好的吗？都在这个时间轰炸我。”
“哈哈，老大，就知道你还没睡。”柱子搓了搓双手，“我这可是好消息呀！”
“说。”
“你不是让我查海岸地产吗？今天师爷告诉我，王琴的外贸鞋也有走私……”
他寒目微眯，“呵呵！有点意思。”
“不过，那罗湖土著的师爷，信得过吗？”
“啪”的一声，乔越掏出打火机，点燃一根烟。“都是走私这条线上的，你不妨多方求证一下，但别让海叔有所查觉。”他缓缓吐了一口烟，“这师爷有志谋，一心想做地产，但罗湖土著舍不得走私这块肥肉，此人我们不妨争取一下。”
“好！我再去打探清楚。”
他翻身坐起，指间半支烟绕绕袅袅，“无误就通知黄强，说我有份大礼要送给俞总。”
“知道了，老大。”
稍顿，往茶几上的梅子青叶形小碟弾了弹烟灰，“对了，有空给你的红颜知己、青衫之交打个电话。”
“谁？！”
“艹！……媒人。”
“哦……”柱子挠了挠头，咧嘴一乐。
“今晚我在酒吧街，碰见她给人调戏……”
话还没完，柱子就毛了。“艹！哪个王八干的？”
他徐徐吐了一口烟，“她一人喝多了在街上晃……”
柱子一怔，“怎么不来迷路喝？”
“不想平白蹭酒呗。”他一把捻灭了烟头，“她葳了脚，可以的话带她找禄大夫看看。不能提我。恶战在即，你自己那份药，别败家随手又送人！”
“老大，我……”
乔越冷眸半掩，两手垂膝，继续说：“她迟早被甩，你要泡她很快就有机会。”
柱子沉吟半晌，“……我看还是算了。”
“为什么？”
“她那么实心眼，猴年马月才移情别恋呀！我只想试试，何必那么费劲？现在这样不挺好吗？我又不缺上床的妞。”
乔越一愣，挑眉，“呵呵，随你。”
次日下午，姚芳汝拖着残腿到大院门外扔垃圾。保洁及守门的老伯伯，叫住了她：“姚小姐！”
停步回头，只见老伯又黑又黄的脸上，浮现几分尴尬。粗糙布满皱纹的手递过来一把钥匙。
“这个给你。一个女孩总是翻墙……不太好。”
“……”
顿时，姚芳汝满脸通红。低头接过钥匙，细若蚊蝇地说了声“谢谢”。
老伯住在铁栅大门口左侧的平房里。松松垮垮的铁栅栏，轻轻一碰就发出“乒啉乓啷”的声音。在夜深人静时，份外刺耳！何况，她纵身攀爬。想必吵扰老伯的睡梦，已是常态。
昨晚，老伯实在看不下去，自掏腰包给她配了一条公家的钥匙。这事，乍一看有点意外，细一琢磨有些丟人。
往家门口挪去，左腰仍然隐隐泛痛，右踝基本拖着走。她手里攥着那一把微凉的钥匙，想起今早老爸老妈对她史上最严厉的批评，不由自嘲一笑。
如果得知昨晚她的险遇，估计二老直接让她禁足。当然，再怎么骂，她也默然不言。脸上看似淡漠，但心里惶惶隐痛。
那个学习优良，工作稳定，听话懂事的乖乖女，像一张糊在墙上发黄呆滞的纸牌，似曾相识又遥远虚妄。
眼下的自己，失业、将失恋、抽烟喝酒、流连夜店……父母不满意这个自己，她亦不愿正视。
为了回避更太的冲突，姚芳汝决定老实一段时间。无独有偶，周荔玫也被老妈下了死令：再莆，就不再帮她在男友面前打掩护。听说，前不久两人又吵架……
夜莆被禁又没工作，如何打发花不完的无聊呢？不过，二女很快就找到新玩意。周荔玫的弟弟近来不怎么打游戏了，天天上网聊天泡妞。于是周荔玫便拉上姚芳汝、曾媛媛去网吧。
其实家里也有网，但用“猫”拨号慢，容易掉线。而大伙一起泡网吧可有氛围了！姊妹们坐一排，线上噼里啪啦打字，线下交头接耳出主意。那叫一个热闹！
据说，周弟一点也不会打字，但为了网上泡妞，两周内拼音输入法每分钟180字。姚芳汝在校学的五笔，两天后达到前所未有的娴熟。真是网聊使人进步！
大家都申请了一个qq号，一边q聊一边进聊天室，那一个十指飞舞、纵横键盘！
姚芳汝很快就如鱼得水。夜莆这种直面实战，她一直是弱势。男生都挑长得漂亮的妞示好，有谁愿意透过她大众的外表，花时间了解她的内在？但网聊就不一样，看不见对方的相貌，靠的就是内在的思想沟通。这简直就是她的菜！
古龙说，女人就应该看似什么也没做，坐在哪里等男人来追。但不是每个女生都是周荔玫，只要出现，就有男生前赴后继拜倒在石榴裙下。也不是每个男生都是俞建平或乔越，只要站在哪里，姑娘们一个个惊为天人，投怀送抱。
网络交友，隐去现实中各项硬件，让你在另一个世界里，探寻、挑衅、颠覆、幻塑……更多的自己。甫一登场，即让芸芸平常众生无法自拨，欲罢不能。
那时的网聊，很真，很纯，很友爱。大家觉得反正互不相识，现实中什么不愿说不敢说的，都跑到网上大鸣大放。这有点像《花样年华》里，周慕云对着树洞说话……而广大网友是前所未有的热心，耐心，真心！
这太适合姚芳汝了。一个濒临失恋又多愁善感的女文青，是满腔的忧伤絮言。但许多心里话，她不便向姊妹们倾诉。会被劈死的！但网友们不会。
姚芳汝逛的是中国交友网，聊天室很多，人气也旺。第一天，她用了真水无香这个网名；第二天是蓝色的泪；第三天是天若有情；第四天是何以为续……正当她在熙熙攘攘、人头汹涌的聊天室茫然徘徊，一位叫“陈平”的网友进来了。
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网名，但她心头却莫名一跳。瞬即一句又一句艾特他。
“你好，陈平。”
“你好。”
“我记得三毛的原名，也叫陈平。”
“呵呵，是吗？”
“你喜欢三毛？”
“没什么感觉。”
“我也是。不过不少女孩喜欢她。你是男生？”
“对。何以为续，续什么？”
“思念是一场不散的筵席。但聚散不是。”
陈平微微一怔。艾特她：“这里人太多，我们换个聊天室吧。”
几乎同时进入空无一人的伊甸园。望着干净空白的屏幕，两人觉得清爽多了。
陈平：“能感觉到你特别不开心，怎么了？”
“我不知道怎样挽留一个人。”
“……男朋友？”
“算是吧……”
“如果穿性感内衣，跳艳舞能让他多看我一眼，多留一会儿，我一定会做！我不做是因为我知道没有用。”
“理解。”
“我什么也不做，不是因为我顾及自尊。而是，我只剩下那么一点自尊了。因为我很清楚到最后，我就靠那么一点可怜的自尊活下去。”
陈平手一滞，又读了一遍这些话，才敲出几个字。“……他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