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雅果真是在练字,见小侯爷进书房,头都没台,“又去哪儿野去了?这没几天就要出门了,也不多陪陪柳双。”以她一生权谋,做足全套的去关心一个人,可不是只分个院子做些衣裳打点首饰那么表面的,不动声色的将关怀融入平时,才能最像。
果然,小侯爷心里一阵幸福感爆棚,他和柳双就差拜堂了,如今一家三口都在一个屋檐下,相亲相敬,真是无比满足了。
“静女官还没下课,小双现在忙着呢。嘿嘿,少陪一会儿也没啥,我不在家,让小双天天来陪您。”小侯爷呵呵一笑。“我给外祖母磨墨来。我去玉扁胡同了,找戚大奶奶去了。”
福雅心里哭笑不得,往日这外孙成天到处撒野,到了大公主府屁股没坐热就要四处飞,像现在这样稳稳当当的坐着磨墨还真是没有,看来真是该给他娶个媳妇儿栓栓人了。
“你这话怎说的呢?”福雅白了小侯爷一眼,“有什么事找戚大奶奶,能这样说么?惹外人非议伤你和廷岳兄弟感情,柳双若是听岔了岂不是惹她伤心。”
“嘿嘿,这不是跟您说的么,您不是最喜欢戚大奶奶的么。”小侯爷腆着脸陪笑道,他就把他拜托给周朦胧的事情随口就说给福雅听。所以说男人就是心大,四处都是和谐之音,他就觉得天下太平。
福雅心里一笑,真是误打误撞啊,她本就有心让柳双跟尚京贵女接触接触,但是又怕处理不当惹外孙回护,还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按理说,若是让柳双学学别人的做派,戚家媳妇倒还不够格,让她看看游家媳妇在禄王府的做派才是真的。不过戚家媳妇心地善良,又是个再宽和不过的,会体贴人,柳双出门的话交到她手里我一百个放心。那些做派什么的,就慢慢学吧。”
福雅一顿欲扬先抑,本来还让小侯爷心里替周朦胧鸣不平,但是后面一听福雅那么喂柳双考虑,心里真是感激得都要溢出水来了。一激动,墨条磨得飞快,砚池都要漫出来了。
福雅眯着眼看一眼,心里不屑的想道,这是制墨大师于大家的私藏墨条,若论价钱,一根墨条跟一根金条差不多了,就他这个磨法,那柳双就会做个春饼,恐怕得心疼死了。
小侯爷兀自乐颠颠的,“外祖母您真疼小双。这样我去南边我也能放一百个心了。回头我给您寻几块儿好皮子,您那么怕冷,今年冬天多做几件袄子护膝穿。”
福雅哈哈一笑,拿鼻头戳一下小侯爷飞快的手,“行了,别把我这上古留下来的砚台磨穿了。我疼我未来的外孙媳妇儿不就是疼你么,真是的,要你寻皮子作甚,到南边儿好好做事,快去快回,省得柳双在家记挂你。咦,时辰差不多了吧,你去看看她去,静女官该下课了。”
“诶!好嘞!”一听时辰差不多了,小侯爷飞快的把墨条撩一边儿去,在宫女备好的热水里洗两下手,健步如飞的跑了。
那宫女端着水盆出去,屋里只剩金嬷嬷,福雅就把毛笔往笔架上重重一搁,摇摇头道,“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
金嬷嬷笑着从多宝格上取下一盒细沙,轻轻泼在宣纸上去沾墨迹上的湿气。“少年人嘛,总是那样的。”
福雅伸开十指任由金嬷嬷拿了湿棉帕帮她擦拭,却是无心再去看适才专心致志写的字,“戚家媳妇倒是个聪明的,不知道的还当我们事先对了口供呢。”
金嬷嬷抿唇一笑,“可不就是天衣无缝么。”
福雅“嗨”了一声,“说的什么话,怎么跟咱们合谋人性命财产似的。就她也配!”说着连连呸几声心里才算好过。
金嬷嬷静默不语。心里道,那柳姑娘后半辈子都指着侯爷了,可不就是她的性命财产么。
小侯爷满心欢喜的赶到清韵阁,静女官正好结束今天的内容,恭敬的给柳双行礼告退,转身看见小侯爷站在门边儿笑嘻嘻的看着,静女官连忙行礼,“侯爷来了。”
小侯爷点点头,见静女官要退下,拦了她问道,“教习的课程安排的紧么?会不会太累?能不能学的过来?”
静女官微微一笑,她背对着柳双,看不见柳双双唇有些紧张的一抿。“不过是些女人家的坐立卧行,又不要学人家老夫子做那八股酸文,不需要安排的多紧,也不会太累,再说,柳姑娘天资聪颖,学这些有什么学不来的。”
柳双心里提着的一口气陡然的一松,但是还没落定,又定在半空中。是这样么?好似是,但是她心里又隐隐觉得不是。这些日子以来,静女官悉心教导,虽说瑜郎告诉她静女官多么温柔可亲,但是该教的规矩上却是很严格的,她总算是知道瑜郎说静女官特别的有耐心是什么意思了,那就是没做好,再来一遍。不对,再来一次。还不对,她会微微笑着说,没关系,咱们可以再来一次……
一顿饭,本来色香味俱全,她饿得咕咕叫,拿筷子的姿势不对,重新来一次。
夹菜太快不够优雅,重新来一次……
入口嘴张太大……再来一次……
咬的时候嘴唇不能张开……
一盘菜不能夹超过三次……
等吃到肚子里,饭菜都是冷冰冰的了。
偏偏全程静女官都是那样温温柔柔的微微笑,慢慢的看她做,做错了制止也并不大声,而是先行礼,再指出,她吃到肚子里都是冰凉的五味全无,而静女官还是饿着肚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