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阿龙接下来证实了她的判断:“我们老板就在二楼。你们可以和他放心地谈生意。不会有人来打扰。”说罢他绅士般地朝楼梯口摊手一指。
曾玉春故作傲慢地看都不看他,提着手提箱悠悠地踩上阶梯。
二楼赌场传出轮盘赌的转动声和筹码重重砸桌的声音。紧接着,索兰特古铜色的肌肤和油头发型映入两人的眼帘。他双手扶桌,心无旁骛地盯着飞轮般的转盘,等候静止一刹那。
令柳艺馨微微吃惊的是,整个二楼居然只有他一个人,其他的保镖、打手明显是被其支开,就连阿龙这样的心腹也必须乖乖在楼下守着。
但反应最大的人却不是她。虽然脑海里已经设想过无数回与之碰面的场景,更在心底无数次为自己打气,本以为早已能重新昂首挺胸、直面索兰特;可瞥见对方的瞬间,昨日没来由的畏惧心理竟又像无数条爬虫般,开始在曾玉春心头蠕动。
到底是怎么了,我为什么一看到索兰特,就有种莫名其妙的悸动?我在胆战心惊什么?
隔着厚厚的墨镜镜片,索兰特在他眼中依然是随时会扑到鼻子跟前的厉鬼。他的呼吸粗重起来,大有丢下密码箱夺门而逃的冲动。
“你怎么了?”柳艺馨注意到他的异样,压低声音问。
曾玉春如梦初醒,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转盘刚巧在这一秒停止。
索兰特嘴角牵起弧度,这才抽离视线,悠然自得地抬头凝望来客:“欢迎你,曾先生。”
“你的欢迎方式很特别啊。”柳艺馨话里带刺。
“请见谅,一切都是为了安全考虑。如果有任何得罪两位的地方,我在这里给你们道个歉。”索兰特说完,真的弯腰深深鞠了一躬。
“行了,我们今天不是来上礼仪课的。货呢?”曾玉春任凭冷汗滴落也不伸手擦拭。他在心底默念着,强迫自己镇定,镇定,再镇定。
“早就准备好了。”索兰特视若不见,径直从赌桌下提起一个沉甸甸的金属行李箱,走过去放在双方的中间线位置,又回到赌桌旁边,“你们可以先验货,再支付。”
曾玉春于是上前。
未曾想,就在他的手触碰握住箱子提手之际,索兰特的声音忽又响起:“对了曾先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他的音调很轻,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差点反过来将曾玉春连人带箱拽倒在地。
自己明明带着墨镜,更在小艾的帮助下重新化了装,对方竟然还能一眼就有了似曾相识的印象!
“你是生意人,见多识广,但偶尔记错也是正常的。”恍若跌入冰窖的曾玉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用略颤的手臂使劲把行李箱拎起来,准备回到柳艺馨身边。
“是吗?看来的确是搞错了。我还以为,昨天在会场打喷嚏的人是你呢。”索兰特的话又像冷箭暗矢射中了他的后背。
曾玉春这次越想故作不懂,越发觉自己行动僵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迈左腿还是右脚。
柳艺馨也暗地里替他掐了一把冷汗。
从索兰特诡异的几句话中,她大概猜到七七八八,立即开口打圆场转移话题:“说正经的,你们后续的货源能保障吗?”
“这你放心,”索兰特果然把目光移到她脸上,“只要客户没问题,我们也追求长远的合作。小生意我也是看不上眼的。”
某一瞬间,柳艺馨觉得他像是话里有话,可见他神色无异,又不好发作。
曾玉春把箱子放下,蹲下身。保险箱没有上密钥,似乎确实是为他们准备的。
孰料,保险箱刚开了条缝便传出一声微响,几枚特制的麻醉针犹似强弩出匣,从精心改造过的保险箱内疾射而出。等曾玉春反应过来时已经中招了,他肋下一麻,针剂的效力比他内心汹涌而来的惊怒更快更猛,在他的血脉、脏腑乃至神经系统迅速蔓延扩散。
柳艺馨的神色忽而也很不好受,她伸手从自己的肩部一摸,手里同样出现一枚强效麻醉针。她眉眼面目急剧扭曲,瞪着索兰特的星眸快要喷出毒焰:“索兰特,你干什么?!”
索兰特这时才开心地大笑起来,却并不答话。
曾玉春的情况明显比柳艺馨糟糕得多,他挣扎站起来,遭人暗算的怨念支撑着他咬牙坚持身体:“有什么好笑的,你是想黑吃黑吗?”
“真佩服你,到了现在还不忘演戏。”索兰特笑够了,才意味深长地把话摊开,“说实话,你们应该去当演员,而不是做调查局的卧底,绝对比现在有前途。”
其他的嘲讽都被柳艺馨自动滤过,可“调查局”三个字犹同钟槌一般,突然震得她鼓膜作响、心头发颤。
索兰特是怎么识破自己的身份的?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谁是调查局的卧底?”曾玉春不认账,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就算他是卧底,也不是调查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