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积力久,豁然根本现。
习武练拳之人,行桩练拳之中需得体会前人创拳时的心境,如果遇见哪处关窍不通,那就得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拆解和训练,打一拳,心中感悟一次,直至将拳架中隐藏的神形真意融入拳脚。
这一点,就好像古人研读经典时的‘拜经’。
所谓‘拜经’,是因为古时典籍没有标点,都是一马平川下来,断句和理解全靠个人的底蕴与师长所授,这样就会产生各种的歧义,如果想真正弄明白经典中所要表达的道理,就要将每一句都拆解开读,读一句甚至读一字,就要拜祭一次,在这种虔诚的态度之下,才会沟通前人烙印在冥冥中的真意,从而通神明理。
因为即将面对东恩纳宽量,杨猛如今心中的压力也是颇大,并没有像他在若离与宫宝田面前表现得那般轻松,高手比武,生死只在一瞬间,虽说有运气和临场反应参杂在其中,但在真正动手之前,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将希望寄托在运气和临场反应上。
这就是人姓,总希望自己能掌握的东西更多。
无论是国术,还是国学,道理都是相通的。
所以当杨猛一路疾行,悄然赶到上海之后,他并没有急着去国术馆。
他知道,凭借自己如今的实力,即便是学了李存义的双形绝杀,仍是输拳的几率较大,所以他便需要用‘拜经’的手段,来仔细回想和琢磨先如今身上的功夫。
这一入神,便不知不觉的来到了黄浦江边。
后世闻名的黄浦江,实际是一条多功能的河流,它兼有饮用水源、航运、排洪排涝、纳污、渔业生产、旅游等多种利用价值。
像黄浦江上游及淀山湖,便是水质最佳的地方,而在其余的几十公里江段上,因为水面宽阔,深度较大,所以又成为上海港客货码头的所在地。
所以,当杨猛独自走到这条江横贯上海的母亲河时,远远的轮渡和上游的稀稀拉拉的渔船,不觉也形成了一股鲜明的对比。
凉爽的江风吹动,杨猛直觉心中拳意神形一点点闪过,虽然仍无法想通如何抱丹虚化,但在这种悠闲清静的江边,反而更容易从这忙碌的人间生活中,静静地体悟内家拳术中上乘练气吞气的关窍。
杨猛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自然而然地停在了外滩最为空旷的地方,眼睛虽然看着江面上的余晖,可精神却不知飘到了哪里,呼吸忽而如《论语》中所说的‘孔子屏气似不息者’,忽而又如《老子》中点出的‘虚其心实其腹’,整个人渐渐地陷入一种空灵的境地。
呜呜……
一声长长的轮笛声,将杨猛从无尽的遐想中拉了回来,而四周除了天外一轮明月以外,竟然已经寂静无人。
除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
男人身材瘦削,穿着一身白色的唐装,头上须发只有寸许,胡子却极为工整,距离杨猛大概十几米远,等到他从静定神游的状态中醒过来时,男人不觉十分欣赏地对他点了点头,随后笑着拍了拍手掌……
“看你年纪轻轻,却能在无意中合乎儒家‘赡养’一身浩然之气的道理,使得呼吸绵绵长长却难绝息,不知是否学过拳术或是搏击,在这个凌乱的时代,能有你这般纯粹的年轻人,真的是很难得的一件事情了……”
杨猛看着男人眼中露出的真诚和善意,先是微微地楞了一下,随后才忽然反应过来,“眼前这位恐怕是位高手,无意中看到了自己出神的状态,这才拿他当做了初学拳术之人,在心里起了一丝爱才之心,只是,自己什么时候开始,竟然能将体内的气血收敛得如此彻底了?”
“心有至诚之意,自然可通神明,至人之息也好,浩然正气也罢,无非都是道儒两家为了强调自己的理念与精神,掩饰着吞气之法的真正作用,使得道家和儒家的**,将这两者与信仰相提并论,从而在无声无息之中强身健体,从而不断壮大信念,使得精神进入大圆满的状态……”
杨猛想了一想,决定还是投桃报李,深入浅出地将上乘练气的道理告诉了中年男人,冲他刚刚在远处守护自己的善意,便值得将这番武道上的至理讲解一番。
这便是武林中常说的善缘。
好比传说中杨露禅偷师陈家沟,隐姓埋名地足足练了七年,一朝得到陈长兴的青睐之后,便顿时明白了陈家太极拳的至理,进而功夫大进将这份难得的善缘深化,使得陈长兴从此打破陈家的规矩,将其收为亲传的外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