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鼓,通道路,前途漫漫多磨难,抱持一志当坚行。”
“嗵!”
“第三鼓,激正气,心系苍生是根本,后辈门人需紧记。”祝宋二人又再迈进第三步,来到第一架磨难钟底下。持刃立在道旁的两个长辈口中默声唱诵,各拿过祝文杰和宋必图的一只手臂,捋开袖子,在两人臂上浅浅划了一刀。“江湖生仇怨,纷争惹刀兵,愿我弟子遇此难时,百危皆转为安,得保全身而退。”
“当!”钟声悠悠,带着长辈们的祷祝向四面传荡。代代新人出道,都经燃灯之礼,照例也是这般受到先辈的祝愿,然而江湖千年无数子弟,又有多少人真的可以遇血火而得全身后退?
开道的典礼有条不紊的进行,后面的程序便依足了旧例排演下去,祝文杰和宋必图一步一跪,经过了六架磨难钟,到两柱香将近的时候,两边的解关瓮已经震破了七个,眼见两人路前还有两个解关瓮,已经快近终局了,蜀山派负责警戒的众人却愈加警惕起来,各组快换防,交叉巡逻,星丸跳掷一般在赵家庄院子内外飞快纵越。那隐身在暗处的高人直到此时仍未有动作,也不知在酝酿什么计划。此人图谋未明,愈到最后正该愈加提防。
再过得片刻,庭中的祝文杰和宋必图已经走到最后一个解关瓮前,头上也悬着最后一个磨难钟,听凌飞说道:“第九关,是情劫关。出道弟子须谨记,情缠可兴颓惰,情重可致恨深,可生杀念。天下兄弟反目,亲友仇雠多因此关而起。遇情关必忍,必容,必以我心度人心,以我之身置他人之地,当得正策。开关!”
宋必图和祝文杰齐声唱诺,两人单手握拳,正要像前面八个一般劲震碎情关瓮,哪知劲气刚吐出拳锋,异变却在此时陡然而生!只听“呼!”的一声闷响,原本静立在面前两尺处的陶瓮已经不在原地,如同被一个巨力神人猛劲提起一般,瞬息飞上高空百余丈,在众人眼中变成了一个小小黑点。
“来了!”祝文杰目中骤然闪起亮光,霍的抬头望着天空,不等师傅吩咐,已经两掌按住地面,大声喝咒:“境开虚空,着甲持兵,受命行!”
“文杰!”凌飞待要出言喝止,哪知却已晚了。
“嗡!”的一声巨响,冰冷的风从豢龙师身周向四面排去,满庭千人都闻到了浓烈的鱼虾腥气,大地冒起红光,如一轮烈日正要拱破土地钻将出来,群豪方感脚底震颤,两条粗逾人臂的长须已经从祝文杰足下甩了上来,赤龙应主人之唤,从地底冒出硕大的脑袋,青鬣拂拂,白牙如匕,祝文杰单手顺势挂住赤龙的角,一人一龙挟着一道夺目红光疾飞上天,直如电光之矢瞬间即远,追上了空中的解关瓮。
“人不在上面!”凌飞面色铁青说道。
“咣当!”便在这时,宋必图头顶上的磨难钟又突然出了一声巨大的轰鸣,狂风四激,火烛尽暗,众人出其不意,都猛吃了一惊。站立在钟底下两侧的蜀山门人全被这声震击轰得直身后翻。甚至远离铜钟数十步的看客们,也有数人被这震声迫退。而在人群头顶上空,布如蛛网的绳索已经寸寸碎裂,如同烟气里的飞灰般当空乱舞,灯笼铜钟全都坠到了地面。
“好厉害!”胡炭心中震动。早在解关瓮被提飞上天时,他已经将全身的灵气都鼓到了极致,又凝成了一重气盾罩住全身,仍旧被那突然而的鸣响震得头晕眼花,硬生生被推开了三步,胸中更如同被人大力槌击一般,呼吸一时难继。身边刘宗膺等人景况更加糟糕,在毫无防备之下受袭,气息混乱,许多人大口呼吸,面色苍白。
庭中在一瞬间更是变得黯淡了许多,蜡烛,油灯,灯笼,所有燃亮之物,在这一响过后,所有的火苗都被压迫成了米粒大小,低低的趴在灯芯上,再难向上伸展半毫,原本亮如白昼的厅堂,仿佛刹那间变成了黄昏。
这一手功力,却又比刚才邢人万所示的高了不止一筹。
宋必图在震声出时,刚好站在磨难钟底下,是满庭人中距离最近的一个。巨声突响,他一下子便被生生逼退了四步,面色变得苍白。
“师傅……”他刚叫得这两字,“咣当!”第二声又震响开来!这一次是坠在地面的铜钟出的巨鸣,地皮像是被万斤巨物重重砸下,震荡声比前一响更要剧烈,便似乎就炸在众人脑海中一般,群豪头颅足底同时被震,魂魄皆撼,忍不住都捂紧了耳朵,功力低弱的,更是手足软坐倒在地。
蜀山弟子这时已经反应过来,纷纷叱喝,光练如虹,齐飞向四面察看。然而四下里巡查,每一个暗处角落都看完了,却哪有生人的踪迹?
“阁下究竟是什么人?几次三番和我蜀山派捣乱,到底是什么用意?!”弟子的燃灯典礼当众被阻,凌飞也不禁动了真怒,提剑飞上檐头,望着空处震声喝道。带着劲气的喝斥伴着钟声的余音一向远扩去。
“如果是与我蜀山派为敌,这些无用的花招就免了,那对我们没有任何伤害。”
“唉……”这一次匿迹的暗客却没再沉默,出了幽幽的叹息。众人听得清楚了,声音的主人听来似乎是个上了岁数的老人,有气无力的,叹息里隐约还有一些落寞的意味。
“蜀山派的后人,就只有这点实力么?”那声音轻轻说道。
宋必图单手抚胸,站立在台阶上微微喘息,把每一个字都听到了耳中,他面上仍旧是一副平静模样,然而全副精神,却全都放在了追查声音的方位上。那老人就像是隐藏在空气中一般,语气平淡,声调不高也不低,明明如同当面跟你说话,可是你就看不见人影。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说什么新老交替,这新的一代,能挑起老一代人物肩上的担子么?”
宋必图面上浮起了惊异之色,猛然抬起头,看着天上。满庭千人也与他一同动作,齐齐昂,因为刚刚如同近在咫尺的声音,在这一忽间竟又远到天上去了,渺渺如同云气,象是从高空中的某一处传来。
众人在一瞬间顿然生出怪异荒谬之感,如同坠入到梦境中。像这样忽近忽远的声,也太过违背常理了。江湖上不乏有人学习传声之术,扩胸开气,可以远隔十余里与人对话,还可以使用束声法,凝聚声响,用密声传讯,然而跟这老人眼下所用的方法比起来,什么传声法束声法,都如同小童舞刀一般可笑。
“唉,可惜,可惜。”那声音沉默了一会,再次出叹息。“蜀山派向以练器见长,但现在看来,已经日渐式微了,这孩子的功法,可远远不如当年的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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