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
“他们反的还是朝廷!”
嬴政神色凝重。
他前面根本没有想过,秦落衡竟能把‘使黔首自实田’的利害关系说的这么清楚。
只是他实在有些接受不了。
扶苏他可以理解。
毕竟扶苏没有怎么接手过大政,对政令理解片面可以理解。
但朝臣呢?
他们难道就真无人察觉到这有问题?
嬴政的脸色异常难看。
他感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欺骗!
嬴政阴翳着脸。
问道:
“这些东西,你一个史子都能看出来,那些朝臣难道看不出?为什么他们无一人献上反对奏疏?”
“难道他们想反?!”
秦落衡也是被嬴政的话吓一跳。
秦长吏太跳脱了吧?
这能想到造反?
他说道:
“长吏,这就言重了。”
“造反,他们倒不一定敢,但有私心是一定的。”
“以大秦朝臣的能力,看不出其中的问题,其实不太可能,他们要么是装作不知道,要么选择了避而不谈。”
“原因其实很简单。”
“君子之泽,三世而衰,五世而斩。”
“大秦的田制为公有制,这也意味着,他们拥有的一切富贵,终有一天会被皇帝收回,他们的这些举动,并不单单是为了自己,更多的是为了家族,他们想让自己家族尽可能长盛不衰。”
“他们知道政策有问题。”
“但为了家族,他们要么选择作壁上观,要么就只能同流合污,上疏请始皇力行这个政策。”
“这也是我惊奇长公子上疏的原因。”
“这个政策明显不利于朝廷,长公子的上疏,无疑让本就有些偏向的平衡,更加不利了朝廷。”
“而且。”
“这个政策看似利好地方世家和豪强。”
“但朝中的大臣明显拥有更大权力,他们要是掺和其中,能够牟取到的利益更是惊人,对朝廷的危害也更大。”
“但长公子却浑然不觉。”
“这......”
嬴政面色阴沉如水。
怒骂道:
“他有个屁的敏锐性!”
“一天到晚跟着那些儒生去气始皇,这次明显被那些怀有二心的朝臣给利用了,结果还乐此不疲的吆喝。”
“早晚有天要被他气死!”
嬴政怒发冲冠,胸脯急促的喘息着,后面更是猛烈咳嗽起来。
见状。
秦落衡连忙过去拍了拍嬴政后背。
无语道:
“长公子无能,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在这生什么闷气?”
“要是把身体气坏了,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再说了。”
“你知道这些又能怎样?”
“满朝大臣都建议推行,你一个人无力回天的,而且始皇也未必能看出其中利害,毕竟始皇跟朝臣一样,远离地方太久了,他们根本就不了解地方现状,更何谈去对症下药了。”
“这事眼下无解!”
说到这。
秦落衡也叹了口气。
他想到了历史上的汉文帝。
汉文帝晚年的时候,有一次问满朝大臣,自己为天下做了这么多事,大赦天下、轻徭赋税、废除连坐、肉刑等等,但为何民间百姓的生活并不见好,反倒还对朕怨声载道,这是为什么?
但满朝大臣无一人回答。
他们真不知道吗?
并不是。
而是不愿说。
他们都是即得利者!
现在大秦面临的问题,跟汉文帝面临的几乎一样,满朝大臣都知道问题所在,但无一人会去主动点破。
他们岂会去革掉自己的富贵?
但秦与汉不同。
汉文帝汉景帝,两人都不喜折腾,所以汉朝得以积蓄力量、延长国祚,而秦始皇喜欢折腾。
历史上,从使黔首自实田开始,秦始皇就大动作不断。
北伐匈奴,南取百越,修建长城,多次东巡、北巡,这一切并不是没有原因的,都是为了威慑天下,以使得内部安定。
但秦始皇做的动作越多,天下黔首就越是怨声载道。
他的动作都烧钱,而钱从何来?
黔首!!!
但‘使黔首自实田’,让黔首彻底失田,成了佣耕,而官田成了贪官污吏的私田,层层加码下去,受难的还是这些黔首。
而在财政日益减少的情况下,秦始皇的动作越多,就越劳民伤财,而底层黔首也就越不安宁,底层越不安定,秦始皇就越想底层安宁,动作也就越来越多,最后成了个恶性循环。
直至大泽乡的那场雨!
随即。
秦落衡觉得挺讽刺的。
大秦一切问题的开端,竟源于长公子扶苏的进谏。
这个被民间寄予厚望,甚至被后世冠之扶秦首选的长公子,他似乎才是大秦朝堂最大的推墙派。
虽然并不准确。
这依旧让人不由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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