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孩子被大人抱住不敢看,将手中纸花乱丢,挨了狠狠一巴掌后啼哭不已。紧接着被大人捂住了嘴巴,呜呜呜拼命扭动脑袋。
人群麻木悲戚,在海滩上密密麻麻铺满一大片,仿佛泥俑木偶。
现场静默,只传出三位女子幽幽哭泣。
这是一圈月牙形大海湾,楚凡与王虎躲藏尖角的一个高地,对面五百多米外的另外尖角上出现一簇簇人头。
祭奠的人群好一阵骚动,之后不再理会。而上面出现的那些人也不行动,静静看着。
原来,盗匪要抢玉海花做压寨夫人,昨天打死她哥哥玉树后留下了话,等祭奠一完就必须上花轿。
天气炎热,尸体不宜停放。倘若腐烂了,逝者的灵魂不能安息。
“……瞧,对面角上是恶虎寨乌代的人……下面最前方的妇人叫林四娘,后面两个女儿,大的叫玉海花,小的叫玉玲珑……咱家纵横江湖,快意恩仇,唯独这一次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玉树被群殴至死,心中耿耿……”
王虎絮絮叨叨,身边却没有应答。奇怪地偏过头,顿时吓一大跳。
只见楚凡趴在草丛里,两手抠进泥土,双目瞪得溜圆,头上汗如泉涌,热气蒸腾。
王虎急问:
“肖,肖壮士,你怎么啦?”
楚凡面孔扭曲,大口喘着气,颤声道:
“……嗬……我要下去看看……死的究竟是谁?”
他目力非比寻常,隔了一百多丈,将下面每个人的面容看得清清楚楚,连眉毛几多根都数得出。
玉海花,分明就是玉海花。
招魂的老道,分明就是海沙帮与海狗帮赌斗时的中间人端木。
虽然看不见死者的脸,可心里泛起了一缕熟悉感觉,也许见过面。
尼玛,整个时空都错乱了……
“你疯了,乌代的人在坡上盯着,不要轻举妄动……”
王虎迅速侧扑,一把攥住楚凡手腕。
楚凡不好用强,抬腕慢慢把对方虎口崩开。然而王虎顺势将手臂往下一抹,拽住了腰带。
真要打起来,王虎可不是对手。
但楚凡见情形越来越诡异,越来越荒诞,也犹豫不决。
二人纠缠之际,柴堆燃起熊熊大火。在“噼里啪啦”的爆鸣中,三位女子大放悲声。林四娘披头散发要扑进火堆,被女儿和几位妇女拉扯住。
楚凡与王虎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松开手,呆呆望着下方。
老道人脚下慢腾腾踩七星步,三步一停,口中念念有词。再次绕火堆一圈,将布袋中剩余黄纸钱统统撒入。
蒸腾的热浪裹挟纸灰扶摇直上,被海风一吹,纷纷扬扬洒落,仿佛漫天飞舞的黑色蝴蝶。
白幡起火,过了一阵子,引魂幡咔嚓折断。
干柴烈火,又助风势,燃烧极快。
两炷香之后,石头圈中只剩下灰烬和明灭的炭火。
人群前排踱出一位老者,指挥四个人端簸箕将灰烬、残骨和柴刀铲入,倾倒进海。有人不小心触到滚烫石头,痛得龇牙咧嘴跳往一旁。
只一会儿,连底层沙子也被铲除干净,摆圈的石头丢弃进海。四个人刨起圈外沙子倒入,用脚抚平表面,整套流程非常熟练。
不多时,现场干干净净。只有零星灰烬如黑色蝴蝶,依旧不知疲倦地飘扬,落下沙滩,大海,肩头。
祭奠终于完毕。
杂乱的锣鼓声突然响起,铜锣乱敲。
崖顶那群人排成两行顺坡而下,抬着一架披红挂绿的简陋花轿。
沙滩上众人像潮水般慌乱退后,三个女子哭成一团,孤苦伶仃站立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