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门菜、西门水、南门柴、北门米,全临安城从事碾米、泥瓦、打纸、修伞、磨镜子、打铁、开饭庄的人,共有440多个行当,人数将近一百多万。要找到杀人凶手,谈何容易!
宋慈两腿灌铅似得走出宫门,街上的阳光格外刺眼,运河边垂柳上的蝉鸣、河中的鸭叫令人烦闷,好似三伏天吃了刚出炉的热地瓜,宋慈胸口堵得难受。
枢密使马天骥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宋提刑,你要慎之又慎!死的可是阎贵妃的亲弟弟,阎国丈急红了眼,快要把枢密院的大门给拆了,天天催着结案。”
“刑狱这等小事也要枢密院来处理?”
“哎!谁叫他生了个好女儿,宋提刑你也心知肚明,这不!官家把差事委派于本官,而且还限期半个月结案。宋大人!我这也是走投无路,这才把你从广东调回京,倘若你也破不了这案子,你我二人也只好引咎辞官了。”
“倘若能顺顺利利辞官那倒好了!只怕到时弄不好要吃板子、掉脑袋。”宋慈摇头苦笑道。
马天骥:“…………”
宋慈不敢耽搁片刻,出了宫门唤来随从,上轿直奔南城阎府而去。
阎府门口矗立着两尊巨大的石狮,两扇门镶有八八六十四颗铜钉,从这一点上足可看出阎家跋扈的一面。
随从递上名帖,阎府门子接过匆匆一瞥,未敢怠慢,连忙快步入内通禀去了。
不多时,只见一青袍老者在众人的簇拥下向门外快步行来。
“敢问门外可是宋提刑宋大人,适逢祸事故尔来迟,还望大人见谅。”青袍老者边说边快步迎了出来。
“国丈多礼了,宋慈不敢当。”宋慈还礼道。
“宋大人过谦了,这大宋哪个不知大人是刑狱高手,所破奇案数不胜数,大人这一来,我那被人害死的痴儿有望伸冤报仇了。”言罢,阎国丈热情地拉起宋慈右手举步向内行去,边走边说道:“大人一路奔波,请至寒舍饮杯粗茶。”
随从和轿夫被阎府家丁请至偏院,略过不提。
阎府是四进大院,当宋慈随阎国丈穿过游廊向内行进途中,宋慈低声道:“国丈!先不忙用茶,下官可否先去案发现场看看。”
阎国丈闻言停下脚步,定睛看着宋慈,皱皱眉半晌才道:“好!就依大人所言,咱们这就去后园书阁瞧瞧。”
过了两进院子,绕过假山池塘,穿过一片竹林,众人在一座四层高的阁楼前停步。
“宋大人,我儿便是在这座阁楼的三层惨遭毒手。”阎国丈手指阁楼的第三层,双唇哆嗦着说道。
“待下官上去瞧瞧案发现场。”宋慈低声不忍道:“案发现场没有动过吧?”
“没有!这个绝对没动过,就连小儿的尸首也未动过,因天气炎热,老夫怕尸首损坏,特意嘱咐下人每日往阁楼运送冰块降温。”阎国丈道。
“嗯!”宋慈滿意地点点头,拱手一礼道:“难为国丈想的如此周全。”
“哎……”阎国丈长叹一声道:“走吧!咱们上去瞧瞧。”
“国丈,不如你先在歇息片刻,下官带随从上去查验现场即可。”宋慈面现不忍道。
“宋大人的好意老夫心领了。”阎国丈拱手道:“老夫也是久经战阵、刀口舔血之人,这种阵仗还经得住。”
宋慈心中暗暗叹气,只得随阎国丈向楼上走去。
吱呀!阁楼的门被打开,窗帘掩盖窗户屋内很暗。宋慈仅带了一名随从入内,待阎国丈入内,随从立刻关闭了房门,立时一股凉气袭来,三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乔护卫!掌灯。”
“是!”
啪啪!两声轻响,随从用火链子点燃了牛油蜡烛。
屋内一片狼籍,书架倒地,书本散落一地,书桌上的笔架翻倒、砚台和笔洗摔在地上、桌面上溅满墨汁和水渍。书桌后一名中年男子半躺坐在椅子上,脸色青黑露出古怪的笑容。
太诡异了!宋慈上前仔细检查了尸体上身、下身、面部、头部、颈部、口腔,甚至连下体、也都没放过。但是令他奇怪的是,居然沒有发现任何伤口……
宋慈呆呆望着尸首,突然现尸首身后的窗帘虚掩,他立刻走过去拉开窗帘,只见窗台上有道红泥印记……,可奇怪的是这印记居然是圆形的……
宋慈仰头向上望去,猛然看见了头顶木板有个破洞…………
“乔章!上去瞧瞧。”
“奇怪!这四楼是封死的,凶手是怎么上去的呢?”阎阁老奇道。
“这么说四楼从未有人上去过?”宋慈问。
“除非飞上去,这座阁老是我建的,没人比我更清楚了!”阎国丈肯定的答道。
乔章这时已搬来梯子,搭好梯子后便只身爬进了黑洞…………
“大人!上面除了一道拖痕、几片碎瓦,其它什么也没有。”
“打开上面的窗户,再仔细瞧瞧!”
“大人!瞧见了!有块纸片!”
“快快!快拿下来!”阎国丈急道。
乔章爬下梯子,阎国丈接过纸片连忙凑在灯下,只见纸片上写着:天!理!难!容!四个大字。
阎国丈顿时脸色胀红,嘴里喃喃道:“岂有此理!我儿除了去了趟云南剿匪,平日里把自己关在书房读书,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来的什么仇家,是哪个丧尽天良的谋害我儿性命!”
突然,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位十二三岁的男孩走了进来,张口便道:“爹!几年前我看见大哥拿了口铁箱子进了阁楼,便再也没见过这口箱子,我便问大哥把箱子藏哪了?谁知他竟然骂我,还说若敢把箱子的事说出去,便打断我的腿!爹!会不会是大哥拿了别人的箱子,人家寻仇来啦!”
阎国丈闻言一怔,旋即恼羞成怒呵斥道:“你个小杂种!乱嚼什么舌根?你大哥已然不在了,你还敢这么糟蹋他的名声,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言罢,便拎起一个圆凳向男孩砸去。
男孩见状叫了“妈呀”一声,躲过飞来的圆凳,转身一溜烟飞奔下楼。
“咳咳!”宋慈干咳两声。
阎国丈这才转身,尴尬地拱手道:“让大人笑话了!小妾生的儿子,缺少管教。老夫惭愧惭愧!”
谁料宋慈这时却道:“敢问国丈,令公子所言是否属实?”
阎国丈闻言顿时:“呃…………,这个…………”
出了阎府大门,宋慈脸色阴沉地走在前面,乔章和轿夫抬着轿子小心翼翼地陪在后面,突然“咕”的一声,乔章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他妈的!这老东西忒不厚道,不说实话还让咱们饿着肚子。”乔章抱怨道。
宋慈止步转身,冷冷地瞅着乔章一言不发,乔章被看得心里一阵发毛,谁料宋慈突然笑道:“怎么?大伙都饿了么?”
众人一齐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