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退休以来，常伟思已经在这间小院子里度过了一年春秋。
他已经很老了，思维也感觉变得迟钝，自认为已经不能胜任太空军的工作。
再说，总要把位子腾出来，不是么？
他最终没有冬眠，也没有去接受思维转移，这并不是他有多高尚，而是认为没意思。
人生是单调的，学习，然后当兵，打仗，最后又在军队工作了几十年。他的每一寸皮肤都刻上了烙印，他不知道自己年轻了能做什么。
或许是因为一辈子的军旅生涯，即使老得佝偻了腰，皮肤全是褶皱，但常伟思还是很健康，能自主生活，也没有什么大病。
每天的生活就是喝茶、吃饭、睡觉。无聊的时候去看看长眠的战友，回忆自己青春。
至于外界的信息他一点也不想关注，只想就这么等待那一天到来，然后埋在这间院子的后面，要是再栽一棵樱桃树就好了，那是他童年见过的最高大的东西。
不过今天，他亲自起来摘了根几根黄瓜，还去弄了两斤农家猪肉，就是为了招待罗辑。
片刻后，一道黄瓜炒肉和黄瓜皮蛋汤就端上了桌子。罗辑想要帮忙，但他不让。
“不用你帮忙，我还没到那个地步。”
他看起来就像个平常的不服输的老头子，身上也全然看不见军人的凌厉之气。
罗辑也没再起来，就这么坐着接过饭碗。
他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午饭，常伟思就让他有事饭后再说，先尝尝他的手艺。
夹起一块肉片，嫩肉粉的分量加的正好，完美覆盖住了肉片，并且仅仅黏在一起没有散落下来。
“怎么样？还能吃吧？”
“常将军，您的手艺太好了，简直可以和专业厨师比了。”
“呵呵，比不得比不得，不过我这也是在部队和班长学的，老班长做的才真是好吃，整个连的战士都喜欢他炒菜。
哦，人老了，话就多，你别管我，爱吃就多吃点。”
罗辑没有矜持，也不需要可以礼貌。
如果说在pdc面前的随意是依靠权力和面壁计划，那在这位伴随共和国成长的老人面前，随时都能感受到父亲般的关爱，完全不需要过分紧张。
常伟思吃不了多少，随便扒了几口黄瓜就放下筷子，微笑看着狼吞虎咽的罗辑。
当初因为罗辑入选面壁者，华国放弃了自己预备的人选，让给了这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他当时还一度在心里产生了一股怨气。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罗辑的很多表现都让他颇为意外，尤其是生态大楼和火种计划，可以称为天才般的战略构想。
但是，他也同时敏锐自意识到了罗辑做的这些是有后果，有后遗症的，而且麻烦很大，要解决非常难。
他知道罗辑为何而来，也知道罗辑想要的是什么。
等罗辑吃完擦嘴的时候，常伟思慢慢开口了。
“小罗啊，我想我这么称呼不会冒犯你吧？”
“当然，常将军，我是华国人，被您这样叫是我的荣幸。”
常伟思可是那个时代中流砥柱般的人物，叫他小罗只会感受到关心和爱护，哪里会有冒犯？其他人想有这样的待遇都不可能。
常伟思点点头，认真看着罗辑，明亮的眼神看得罗辑有些心虚。
“小罗，你是面壁者，承担的是前所未有的责任。
面壁计划的真谛你应该仔细思考，多想想，自然就会得到答案。
不管究竟出于什么目的，但决定好了就一定要去做，一定要保证决心，一定要全力以赴。”
他的口气中带着坚毅，到了最后几句更是用力说出来的，身上的气质也随之一变，好像是个临上战场，正在训话的将军。
罗辑眼睛一缩，瞬间感觉自己好像被看穿了，心里升起巨大的震撼。
难道，从自己来的一刻起他就知道了吗？这就是那个时代的人独有的战略思想吗？
保证决心、全力以赴，罗辑明白了这两个词背后的含义：不择手段！
这是他所犹豫不决的，但现在却被一针见血地指出来了！
常伟思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刚才的坚毅和凌厉荡然无存，恢复了普通老人的形象。
“你应该有了答案，这需要你自己去做。”
他说完就端起茶，示意送客。
“常将军。”
罗辑还想说些什么，忍不住开口，
“行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怎么？你还要我这个老头子给你帮里忙外？
我的寿木都做好了，这里就是我埋的地方，你们的事，我不掺和。”
他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决。
罗辑抿了抿嘴，最后还是没再继续说什么，今天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这已经足够了。
“常将军，您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