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城里,崔家这几日门庭若市,恭喜道贺的人络绎不绝,直挤的门槛都被踏烂了一截,周围的百姓一双双羡慕的目光盯着那雅观的崔家大门,低低的议论着崔教谕从此便要飞黄腾达了。
崔文博刚将南国子监的一位好友送出家门,见着四周的百姓那羡慕的目光,嘴角顿时露出个苦苦的笑纹,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心想,这些外人若是身处自己这处境,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羡慕。
摇着头,施施然走回了屋里,崔文博眉头紧锁的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稍稍歇上口气。这几日他实在也是被一些同僚好友弄的身心俱疲,苦不堪言,偏偏这事在别人眼中是喜事,自己还不好闭门不见。
刚坐下没到片刻,一个小丫鬟便轻手轻角的走到了他身前,低眉顺目的说道:“老爷,今日小姐又没用饭”
崔文博略显憔悴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和苦涩。轻舒了口气,他疲惫的轻轻闭上双眼,缓缓道:“小姐还是每日捧着那副画看么?”
丫鬟不敢隐瞒,点了点头道:“嗯”
崔文博站起身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叹道:“老夫去看看,这孩子自从她娘亲过逝后,就越来越不听我这个当爹的话了”
丫鬟唯唯诺诺听着,垂着头。也不敢说话,更不敢赞同。
崔文博迈着沉重的步子来到雅絮园。这是一个别院,是崔莹住的地方。崔文博在门前停了一小会儿,小心的往园子里看了一眼,见女儿正在绛雨亭里手捧着那张向唐寅讨来的画,心里一苦,心说自己这个女儿从来都是眼界颇高的,苏州城内这么多才子她也没看上过哪个,如今好不容易有个中意的了,却又是这般惊世骇俗的人物。实在让人头疼。
做好了被女儿给脸色的准备,崔文博轻轻的走到绛雨亭中,声音略显沙哑的向宝贝女儿开口道:“莹儿,在看什么?”
崔莹不急不缓的把画慢慢合上,转过身来看了一眼爹爹,绝美的容颜带着一丝憔悴之色,轻轻回道:“爹爹何必明知故问”
崔文博苦笑道:“莹儿,你何苦如此,那人如今贵为大明文成武就第一人,身份何等尊荣,身边佳人亦是无数,岂会看上你这个毛丫头”
崔莹神色一黯,本想开口驳上几句,话到嘴边,却又涩涩说不出口。
崔文博见女儿没有发怒,心中一松,又语重心长的道:“你从杭州回来已半月有余,若是他心中记挂你,见了你留的信定会来苏州与你见上一面,可是你看,他如今人在哪里……”
见女儿脸色越来越难看,泪珠已经在眼眶中转悠着随时都可能落下,崔文博忙打住,轻声哄道:“好了,爹爹知道你伤心,爹爹不说他了。”顿了顿,崔文博走到崔莹身前,苦笑着道:“宁王给爹爹去江西赴任的期限也快到了,莹儿,爹爹不逼你做你不愿意的事,但此事……”
“爹爹不必说了,女儿就是死也不会去做宁王的妃子”还没等崔文博说完,崔莹已经花容带怒的打断了他。
“好,好,不嫁宁王”崔文博对这个女儿也是宠坏了,忙陪着小心道:“可是,你如今尚是未嫁之身,你让爹爹如何回绝宁王?何况,若是他用强,爹爹恐怕也保不住你啊”
崔莹越听越心伤,为什么这么倒霉的事会发生在自己头上,当初离家之时,不是一切都还好好的么,为什么才过了半个月,自己好不容易见到了喜欢的男人,所有的事情都全变了?为什么偏偏自己中意的那个人,心中没把自己放在心上?
崔莹想着想着眼泪潸然落下,看得崔文博心里着急不已,知道女儿定是又想起那人了,几句骂人的话都到了嘴边,最终碍于那人的身份,始终还是没骂出来。
“女儿啊,爹爹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不过这样也不是办法,爹爹想过了,既然你不愿意嫁给宁王,那咱们就先定下亲事,才好向宁王回绝。爹爹看,那日送你回来的那个叫张灵的年轻人就很不错,不仅一表人才,而且颇有才气,是苏州有名的才子。爹看的出他对你也是颇有情意,你若嫁给他,爹爹以为,也是一庄大喜事”
崔莹擦了擦眼泪,神色黯然的看了崔文博一眼,轻声回道:“爹爹不必多说了,张公子对女儿的情意,女儿知道,若是这个世上没有李公子,女儿或许会考虑他,可是如今,女儿不愿多想”
崔莹拉着爹爹坐在了身旁的木凳上,神情凝重的问道:“爹爹,女儿之事难道真的没有圜旋的余地了么?”
崔文博老脸跟个苦瓜似的,疼惜的握着女儿的手,摇头道:“季孙采已将你的画像送到了宁王手上,宁王又在收集十美人,怎么会轻易放手。伯虎在给爹爹的信中说,爹爹这次升任江西提学使,便是在宁王看了你的画像之后决定的,由此可见,宁王此番是势在必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