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轩领着李梦阳、何景明、王守仁三人出了书房,将唐寅一人独留在房内。李梦阳三人是何等智慧的人,一见小太师如此动机,脸上虽不动声色,但心中片刻便想到了两人当年科考的那段恩怨。
出了书房,四人来到偏厅,李月轩命人奉上香茶,取来古琴,请三人分宾入座。
李梦阳、何景明、王守仁三人平日醉心诗文,琴艺上造诣虽不高,但品琴论琴却是颇有权威。三人往日便接触过李月轩所作的曲谱,对这位后生晚辈的才华心中亦是感佩。正所谓术业有专攻,行行出状元,李、何、王三人在诗文辞赋上虽少有人可及,但琴艺上却为眼前李公子的超群技艺和创作才华所折服。
李月轩向三人微微作了一揖,坐到琴前,面含微笑道:“三位先生,小侄闲来无事作了几首小曲,本难当大雅之堂,今日权当消遣。”
李梦阳三人从未向李月轩授过业,如今听着他一口一个先生,又自称小侄,把三人当作长辈,言语间甚是恭敬,不由心生好感。李梦阳拱了拱手,道:“太师过谦了,太师有李阁老悉心教导,才情过人,我等早有耳闻,太师切勿妄自菲薄。”
李月轩虽说轻描淡写,但心里却是怯怯不已,他暗暗强自定了定心神,淡淡一笑。三人都是当下名望极高的大家,能为他们弹琴,他心里感受到的压力何止一点。何况他所作的曲子都乃后世的曲子,不过是借来演奏而已,并非原创,现在被人家大肆赞誉,不由心中惭愧,偏偏他还不能把曲子出处说出来,否则,他一提“这些曲子乃是五百年后的高人所作,并非自己创作”恐怕更是叫人难以相信。所以在三人面前如果能不弹,他当然不想弹了,只是刚刚为了给老爷子和唐寅腾出空间,把话都说出了口,现在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如此,小侄献丑了”李月轩轻舒了口气,微微闭目,脑中回忆起前世的自己喜爱的经典曲目。片刻后,睁开双眼,双手轻抚在琴上。
顿时,一串悠扬、美妙的的音符从李月轩指间流淌而出,溢满了整个偏厅。
李梦阳三人刚闻琴音,顿时神色一变,只觉得听到这首曲子,眼前竟浮现出一副美妙绝伦的画面。仿佛已经身处于秋夜姑苏城外,客船停泊在苏州城外的枫桥边。明月已经落下,几声乌鸦的啼叫,满天的寒霜,江边的枫树,点点的渔火。清冷的水乡秋夜,陪伴着舟中的游子,让人感到是多么凄凉。
曲调时而轻缓悠扬,时而凄凉萧瑟,琴音的声声起伏拨动着人的心弦,让人彻身感受那月落乌啼的凄美意境。
一连串抑扬顿挫,悠扬婉转的曲调经过跌宕起伏的**,骤然而收。顿时整个房间里一片寂静,没有半点声音。有的只是刚刚那点点音符回旋于耳际梁间。久久不散。
“好曲”李梦阳、何景明、王守仁三人静了半晌,豁然睁开双眼,面上掩不住的欢喜,几乎异口同声的赞叹道。
“让三位先生见笑了”李月轩心里重重舒了口气,他自从入朝后,已经很久没有碰琴了,本来心里还忐忑不安,生怕自己弹奏不好,现在见三人似乎很喜欢,心里不由顿时一轻。
“哈哈哈,好曲,好曲,李某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么好的曲子了,”李梦阳已经激动的站了起来,满脸激色的看着李月轩问道:“太师所作此曲,灵感可是来自张继的《枫桥夜泊》?”
李月轩所奏这曲,名为《月落乌啼》,本是后世不可多得的佳作。意境与《枫桥夜泊》相合,他也不知是根据此诗而来,还是另有蹊跷,不过李梦阳骤然说起,他便也只好点了点头。
何景明一向不爱多话,此刻也不由击节赞叹道:“太师又作传世佳曲,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李梦阳、何景明二人喜形于态,赞叹之情溢于言表,直让李月轩不由心中惭愧。他只好拱了拱手,一脸谦色。李梦阳三人不明所以,还道是太师才高而不傲,虚心谦谨,心中不由更喜。
一直没有说话的王守仁,此刻眼中绽出一丝明亮,看着李月轩忽然开怀笑道:“恕下官放肆,可否称太师一声小友?”
李月轩微微一愣,心怀激荡的看了一眼王守仁。他知道王守仁是吏部左侍郎王华之子,两年前因为得罪了刘谨而被发配到贵州龙场(现贵州修文县),前些日才回京。对于王守仁这个名字,李月轩前世似乎听人说起过,不过因为当时年少,而且又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所以并未记得他的生平事迹。不过,听老爷子对王华这个儿子的评价却是极高。王守仁一心寻求圣贤之道,又饱读兵书,甚至身怀武艺,可谓文武全才。倍受当今兵部尚书王琼亲睐。
只是,王守仁虽然才华横溢,文武兼修。但为人处事却常让人大跌眼睛。据说当年王守仁二十一岁第一次参加乡试,就中了举人,之后弘治六年(1493)和弘治九年(1496),王守仁两次参加会试,却都落了榜,铩羽而归,王华见儿子两次不中,着急不已。要知道,王华可是成化十七年的状元,正所谓虎父无犬子,他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儿子能金榜题名了。王华着急,王守仁自己也沮丧不已,终日闷闷不乐。
当时王家上下都以为他经过两次落榜的教训,一定会发奋图强,悬梁刺骨。谁知,没过多久,王守仁忽然跑到王华那说:“,父亲,孩儿错了。”
听到这句话,王华欣慰地笑了:“以你的天分,将来必成大业,落榜之事无须挂怀,今后用功读书就是了,下次必定中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