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荣发说的没错,他们现在为难的也是这事。随着鸡蛋黑市的生意越来越好,原先联系的货源明显不够了。现在可没什么蛋鸡饲养场,更没有什么鸡蛋集散中心,他们的货源完全是靠着自己找一户户农民收来的,这其中劳动强度有多大,步骤有多繁琐,需要付出多少艰辛,三人心里头全清楚。光靠着他们三个这样连轴转,累死累活撑破天也就这么点数了,可人又不能不休息啊!这些天来的确和周荣发说的一样累得像条死狗,要再这么下去钱没赚到多少,弄不好人就得先累趴下了。
黑市初立时候,由于前期准备时间长,加上准备的又充分,到目前为止暂时还能支撑下去,可别忘了眼下黑市的生意越来越好,再不找新货源肯定会后继无力,何况他们三人就算出去跑收货也必须有一个人留在这看家,这样一来更加人手不足。
“老大,我说几句?”
出乎意料,郭亮一时被周荣发讲得说不出话,一旁的陆士良反而把话题先给接过去了。见他要说几句,郭亮下意识地以为陆士良肯定是赞同周荣发的,毕竟这个头是他起的嘛,可没想到陆士良一开口就让郭亮呆了呆。
“老大,阿亮,其实……其实……我后来仔细想想觉得还是阿亮的话比我说的有道理,这人多了……事也就多啊!我是这么想……我们几个兄弟走到今天太不容易了,嗯……这个鸡蛋少收点就少点吧,反正兄弟几个有钱赚就行了……现在赚的并不少……其实……现在我觉得已经挺好了,虽然人累点毕竟安全是不是?要真拉来人……这个……万一搞出点什么事……老大……这投机倒把的罪名可不小啊!”
陆士良犹犹豫豫地好不容易才把话说完了,脸上勉强挤出点笑容,但坐在那边的他心里却非常忐忑,和小学生一样两手搭在膝盖上柠着,见到周荣发的目光向自己瞧来,下意识地避开低下了脑袋。
“册那,你脑袋给驴踢坏了?又胡说八道什么呢?”郭亮一听更恼火了,虽说陆士良这话似乎是在赞同他刚才的反驳,但其中的意思却完全相反,要知道他在大方向上和周荣发是保持一致的,只不过针对性的处理意见细节有些分歧而已。可陆士良这话完全是极端消极的态度,根本就和原定方针相反,当即心里就不舒服了。
“你小子怎么又缩了?遇事就缩卵,还是男人嘛?摸摸你的裤档,看看下面的玩意还在不在!册那!就你这个德性,要遇革命时期肯定就是当浦志高的料!”
“放你娘的臭狗屁!你才是缩卵!”陆士良猛一抬头,涨红着脸跳了起来:“我缩?缩你个屁!老子不是男人就你是男人了?当年在云南的时候和北京帮打架老子缩过一场没有?没有!老大给村主任吊起来打的时候老子缩过没有?也没有!串联跑回上海的时候老子缩过没有?更没有?别以为就你一个人能,老子也不是孬货!”
“不孬?不孬的人也会说出这种话?”郭亮斜着眼不屑一顾地哼哼。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的?你读过书没有?懂不懂这道理?亏你还中学毕业呢?老师教的东西全学到屁股眼里去了?”陆士良指着郭亮鼻子骂道:“有些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以为我们是在帮单位干活呀?想想清楚好伐,动动脑子好伐?黑市,你知道黑市是什么意思伐?前几年投机倒把给抓起来的那种人你难道没少见过?说难听点我们这生意是提着脑袋在干,要出点万一兄弟几个就全都完了!没错,钱是个好东西,谁不想多赚钱啊?可赚钱也要讲点策略,到时候钱没进口袋人倒先进提篮桥了(上海提篮桥监狱),你是不是打算在云南修完地球再跑去新疆接着修呀?”
“哼。说一千道一万。归根结底就是你胆小怕事。”郭亮抬抬眼皮。反驳道:“安全?什么都不干最安全了!坐家里喝口水搞不好还会噎死呢。行啊。你要真害怕就退出啊。反正谁也没硬逼你干……。”
“你混蛋……。”陆士良气得额头青筋直冒。捏着拳头一副打算和郭亮拼命地样子。
“够了!”周荣发紧皱眉头站起。一大步迈出插在他们中间。两眼冲他们一瞪:“吵什么?怎么?还想打架?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
“哼!”
“哼!”
两个家伙和互斗地公鸡一样敌视着对方。谁也不服谁地气。要不是周荣发在场他们两个闹不好还真会打起来。在周荣发地喝声和严厉地目光中这才按捺住火气。相互狠瞪了一眼。鼻孔冷哼一声。这才不甘心地各自坐回。
“其实,士良的话也是我在考虑的……。”分开了他们两个,周荣发索性把椅子拉到中间坐下,分别瞧了他们一眼后说道。
“我说老大,你怎么又赞成他的了?”郭亮一听立马又急了,屁股一抬差一点儿又跳了起来。
“坐下,听我慢慢说!”早知道他有这举动,周荣发狠瞪一眼,郭亮这才勉强坐了回去。
点起烟抽了口,周荣发道:“阿亮,你别以为我在做老好人,革命立场不坚定搞中间路线什么的。其实在我心里,你还有士良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们两个在我心里的份量是一样的,大家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走到今天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