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的雨渐渐稀疏,兵科都给事中杨涟的府上来了位客人,布衣之身的汪文言。
意气风发的杨涟,为接待这位客人,特地摆了一桌酒席。
席间,威震朝野赫赫有名的东林党大佬,端起酒杯给这位从镇抚司衙门出狱的汪文言敬酒压惊。
此次被捕,汪文言进入锦衣卫北镇抚司的诏狱,就如同到了亲戚家串门,在值房里喝了一会茶,就被恭恭敬敬的送了出来。
两个人没有谈论顺天府丞的弹章,而是直接进入了朝廷的热点话题,辽东的战事。
放下酒杯,杨涟捻了下胡须,铜钟般的声音响彻厅堂。
“兵凶战危,那黄嘉善书生意气,首鼠两端,怎能担得起国之重任。老夫上言,他有八项大罪,这兵部的事,黄嘉善不行,崔景荣不行,还是张鹤鸣张大人能够力挽狂澜啊!”
汪文言点了点头,然后端起酒杯敬杨涟。
“圣上对大人言听计从,可见大人深得圣上信任,实乃国之重臣,这总宪的位子指日可待啊!”
“老夫一心为圣上办事,只为报答君恩,从不想那些私欲之事。圣上乃尧舜之君,我等臣子当鞠躬尽瘁,为圣上举荐贤能,众正盈朝之时,就是我大明中兴之日!”
互相谦让一番,汪文言略有沉思,对于宫中出现的暗流,他保持着一份警惕,此时也想试探下杨涟的看法,于是缓缓说道:“那魏公公几番想与我等交好,这扇门是不是要留一条缝。关死了,以后的路也就绝了。”
“多虑!一个大字不识的阉人,能掀起什么波澜!老夫现在就可以参他十项大罪。”
杨涟啪得一声将酒杯放在了桌子上。
汪文言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辽阳失守,兵部尚书崔景荣请辞,王象乾托病,东林党举荐的张鹤鸣一定能够顺利上位,还有赵南星、高攀龙这些人也都能够相续登上高位,杨涟所说的众正盈朝指日可待。
只是这中兴之日?
眼下朝廷的要紧之事就是辽东,经略熊廷弼和辽东巡抚王化贞意见不一,闹得天下尽知,经抚不合,辽东的战事一旦溃败,圣上的信任就会逐渐的散去。没有了天子的信任,这众正盈朝,岂不是变成了结党营私?
月满则缺,杨大人是清流,也许将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吧!
好在还有一个叶大人,老成持国的叶大人。
汪文言没有将心中的思虑告诉杨涟,这位以天下为己任的杨大人并不是一个从谏如流的人。
从杨府出来,汪文言要见的第二个人,是当朝首辅叶向高。
三朝元老、内阁首辅叶向高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与同样以宽和著称的老头子高第不同,叶向高还具有勇于担当和善于决断的美名。
尽管在在京城许多年,带有明显的福建口音的官话,仍然令汪文言竖起了耳朵。
“老夫虽然是他的座师,但是绝无偏袒之意。熊廷弼和王化贞,一守一攻。熊廷弼主守,王化贞主攻。六万兵,几个月就能收复辽东,这样的对策当然能够得到朝野的支持。”
“阁部大人所言极是,阁部大人的为人,朝野皆知。晚辈只是觉得朝廷精锐尽失,王化贞的六万兵大都是招募的新兵。那前来助战的四十万蒙古铁骑恐怕也不足为持啊!”
叶首辅点了点头,赞许地说道:“文言所忧也是老夫所忧啊!四十万铁骑确实夸大了许多,蒙古人首鼠两端,打个秋风还可以,确实不足为持。”
叶向高半闭上眼睛,沉思一阵,然后缓缓睁开眼帘。
“化贞一腔热血,又刚刚取得镇江大捷,老夫是不能泼这个冷水的。经抚不合,确是大忌,老夫定会从中干璇,若是上下一心,辽东之事一定会大有改观。”
“阁部大人所言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