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烟也不清楚当时的具体情况,昼短唱的又是哪出,但她天生护短:“好了好了,咱不哭了,你看眼睛都肿成什么样儿了。”
夏烟陪兰思唯把那堆碳水化合物吃完。
兰思唯靠在她肩膀上,心情稍微愈合了点儿,忽然眼睛亮起来,说:“烟烟,咱俩去听摇滚吧。”
这姑娘,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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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三里屯太古里还不叫这个名字,它还叫“三里屯vil”。
兰思唯带夏烟去了一家会员制酒吧,她的一位朋友搞乐队,在这里驻唱,每晚八点后,开始演出。
那支乐队叫蓝色鲛人,主唱是传媒大学的肄业生,兰思唯的朋友是鼓手。
这条街上有太多支籍籍无名的乐队,他们每晚在夜色、烟雾、酒精渲染的浮华中弹唱。
没有哪一时哪一刻,不渴望成名。
只是绝大多数人,最后迫于生活,不得不扔掉音乐,成为庸庸碌碌无名之辈中的一员。
兰思唯带她和朋友打了个招呼,然后两个人坐在散座。
调酒师是个年轻的男孩子,叫小力,看起来比夏烟她们还要小,一笑有两个小酒窝。他认识兰思唯,看出兰思唯不开心,很贴心地说:“唯姐,我给你调一杯酒吧。”
“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小力笑而不语,他调酒的动作很帅气。不一会儿,便调好了两杯。
一杯推到夏烟面前,说:“这杯叫温柔陷阱,美女姐姐一定要警惕今夜出现的男性,可能会影响一生。”
夏烟噗嗤一笑,说:“你还带算命呢。”
小力满嘴跑火车,说:“我祖上是摸金校尉,兼职算命。”
“……”
又一杯推到了兰思唯面前,“唯姐,这杯给你的,叫仙乃日。”
“什么?”
小力:“仙乃日是守护稻城亚丁的三座神山之一,海拔六千多米。唯姐,在你身后,也有一座神山守护着你,只是你可能看不到他,可能和他发生了误会,但是,你要相信,他永远守在你身后。”
夏烟听得一愣一愣的,心想这人比自己还能胡诌。
兰思唯被戳中一半心事,神色黯淡。她捧着酒杯喝了口,忽然皱起眉,骂道:“我x你大爷的,这不就是长岛冰茶吗,你忽悠谁呢?”
小力哈哈大笑起来,转身去给别人调酒。
舞台上的蓝色鲛人在唱一首老情歌,邓丽君的《月亮代表我的心》。
这样温柔缱绻的歌,难得出现在这般嘈杂的环境中。
夏烟听得很入迷。主唱的声音非常有磁性,像是细细密密的雨丝,落在耳膜上,令人浑身发颤。
“好听吧?”兰思唯凑到她身边,问。
“嗯,他应该去参加快乐男声的比赛,肯定能火。”
长得也不错,是时下最流行的模样。
兰思唯悠悠地笑了笑:“其实之前就有公司签他,但只签他,不签乐队,所以他拒绝了。”
夏烟心中讶然。没想到这年月,还有这么重情重义的人。
“我去趟卫生间。”她说完,有些犹豫,“你自己在这儿行吗?”
兰思唯眨眨眼:“我有什么不行的,这场子里都是熟人。倒是你,一个人行吗?”
“我没事。”夏烟冲她摆摆手,便去找卫生间。她忽然肚子有些疼,心中祈祷不要是生理期到了。
进了卫生间一看,夏烟长舒一口气。
幸好没来。应该是刚刚下车灌了冷风,所以肚子才会不舒服。
她洗了手,往出走。
两旁都是卡座,楼上还有包间,城市的男男女女在夜间以这种方式消磨着时间和灵魂。
有年轻的女孩儿,穿漂亮的制服,流连在各个卡座旁,推销昂贵的酒。
忽然,夏烟定睛一看,注意到右侧沙发边上蹲着的那个女孩儿,竟是周婷。
她穿着统一的性感制服,手中抱了好几瓶酒。
身前那男人应该是在灌她酒,只要她喝了桌上的那几杯,他便买下她手中的全部酒。
夏烟看着周婷脸上堆着笑,一杯接一杯地喝下。
她余光注意到夏烟,明显愣住,眼神中写满不知所措。却在下一秒,飞快地移开视线。
在这样的场合相遇,没有人不尴尬。
夏烟心怦怦跳,她知道自己该离开,该当作什么都没看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她也一样。
她往前走,心中不忍。想起上次末日派对时周婷在阳台上一个人哭,想起她给大家煮的粥,想起开学时她床上的名牌鞋。
夏烟胡思乱想着,再抬头,就看到吧台旁兰思唯被一个男人缠住。
她心中暗叫不好,大步上前。
那男人喝多了,下流地喊着兰思唯“小妹妹”。
“你妹个头啊。”兰思唯本来就烦,看到这么个货色,更没好心情。
见夏烟走过来,这个男人更乐了,“又来一漂亮妹妹。正好,跟哥哥上去喝一杯,哥哥请你们喝黑桃a。”
说着,他还想把手伸过来。
夏烟侧身一躲,忍住恶心,拽着兰思唯要走。
可兰思唯今晚正不爽,再加上喝了点酒,和这个人叫起了劲儿,坐在椅子上就是不动:“当谁买不起黑桃a呢,小力,给我开一瓶紫金。”
夏烟心想,您连钱包都没拿,还黑桃a呢。
她给小力使眼色,让他别动。她凑到兰思唯耳边:“唯唯,我们走吧,这人一看就不是好人。”
“我不。今儿姑奶奶就来教训教训你们这种狗男人。”
“呦,还是朵小辣椒呢。”那男人猥琐地笑了笑,伸手要摸她的脸,兰思唯拿起杯子就把一杯酒泼到了他的脸上。
后来的情况失了控。
夜场激光灯的彩色光束变幻纷呈,舞台上的蓝色鲛人换了首激烈的歌唱。那男人恼羞成怒,给了兰思唯一巴掌,随后困住她的手,作势要往上亲。
夏烟连忙伸手去拉他,小力也过来帮忙。可两人合力,也抵不过那男人一个人的力气。
他是真的喝多了,不顾一切,力气大得惊人。
兰思唯呜咽喊着。
千钧一发之际——夏烟想也没想,从旁边抡起一个酒瓶,砸到了那男人的后脑勺——
破碎的玻璃渣四溅。
音乐声、吵闹声,在那一刻都好像消失。
夏烟握着瓶子,双手一直发颤。
“臭婊`子你他妈敢打老子?”那男人转过身,整个人还处在惊诧状态,怎么也想不到面前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敢打她。
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一看手中都是血,还是碎玻璃渣,瞳孔不断放大。抬手一巴掌就要呼到夏烟的脸上,夏烟来不及躲闪,出于生理本能下意识地闭上眼。
想象中的巴掌却迟迟没有落下。
她诧异地睁开眼,四周的声音逐渐归位。
只见不知何时,她身旁多了个高大的男人。
司柏燃就站在她的身侧,正一手握着那男人的手腕——
在距离她脸颊,仅仅几厘米处。
“算什么男人,靠打女人、强迫女人来逞威风?”他明明一脸狠劲,声音却懒洋洋的。说罢,扔开那男人的手,像是扔掉什么脏东西似的。
司柏燃回过头,看到夏烟,像是吃了一惊,说:“好巧,竟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