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温柔。
赵吉利来到西偏殿,他说:“殿下答应了换一个赏赐,娘子想要讨个什么赏呢?”
虞枝枝皱着脸想了半天,摇了摇头:“我没有想好,可以等我想好再说吗?”
赵吉利想了想,擅作主张答应了下来。
赵吉利就要退下,虞枝枝忽然问道:“赵公公,白天的时候,你为什么会说殿下和苍青很像呢,救我看来,他们一点也不像呀。”
赵吉利斟酌着说:“若你熟悉了殿下就会知道一点,哎,可能也是我揣测过度了吧。”
他留下语焉不详的话,走出了西偏殿。
虞枝枝抱着引枕,想了一下齐琰和苍青,还是找不到半点相似之处。
脑中忽然跳出了一个和苍青有几分相似的少年,石兰。
虞枝枝小时候在边郡长大。
有一年,边郡因鲜卑人侵袭而撤屯,虞枝枝一家暂住亭舍,于亭舍中她遇到了石兰,一个鲜卑少年。
石兰会说汉话,却不太利索,虽然他坚称自己是大昭人,但没有人会相信,眼看群情激奋下,他就要被人活活打死,虞枝枝站出来求父亲救他。
虞阳看着虞枝枝,说:“枝枝,他是鲜卑人。”
虞枝枝沮丧:“可他什么都没有做。”
虞阳还是救了他,见他狼崽子一般,还将他编入护卫队。他生得面容白皙,俊秀英武,虞枝枝很喜欢他。
虞枝枝问他名字的时候,他沉默半天,说:“温石兰。”
这半年,虞枝枝总是跟着他屁股后面,石兰石兰叫个不停。
有一日,石兰蹲在虞枝枝家墙上的时候,虞枝枝在屋内洗澡,没有关窗,她发现后不依不饶,非要扒石兰的衣服。
石兰不许,还对她发了火,第一次,虞枝枝看到那般神色冷凝的少年。
虞枝枝哭着鼻子赶走了他,他没有想到少年的气性这样大,竟然从护卫队离开了,消失得一干二净。
半月后,虞枝枝听说村民聚众打死了一个鲜卑人。
虞枝枝后来在河边找到了她送给石兰的袍子,血迹斑斑。
石兰大约死了。
虞枝枝看着跳动的灯火,发了一会儿的呆。
石兰和苍青的性格有些相像,相貌却不然。
说起来相貌,齐琰却和石兰更像一点,如果石兰活着长大,他一定和齐琰的模样有六七分相似。
高大英武,白皙俊秀。
虞枝枝起身,坐到书案之后,她从暗格里抽出一本小册子,她提笔,开始写一封不会送出去的信。
仅写了“石兰”二字,她就写不下去了,心中千言万言,还有许多委屈,她一下子竟不知从何写起。
她往前翻阅这小册子,每次愁绪万千,她都会写一写信,每页都写“石兰惠启。”
虞枝枝将小册子收回到暗格,她吹熄灯。
虞枝枝睡着了,这次她梦见了石兰,少年慢慢长大,虞枝枝终于看到了他成年的模样。
齐琰的模样。
梦境一变,混乱的黑夜,白袍青年起身压住了她。
她惊恐地看着白袍青年的面容慢慢清晰,那是齐琰!
虞枝枝醒来的时候心情糟透了,她的椿梦渐渐变成噩梦,这谁受得了。
虞枝枝正在生闷气,门被敲响了,门外尤怜在说话:“你听说了没?张贵妃娘娘知道我们在西内一事无成,准备要派个人来盯着我们。”
虞枝枝忙披衣起来开了门:“什么?”
尤怜倚着门框,说:“听说贵妃娘娘派来的是一个姓郑的姑姑,不知是否好应对。不过,若我们乖乖听话,将五殿下伺候满意,想来也找不到什么错处。”
她忽然想起什么,看了虞枝枝一眼:“对了,你不会还在害怕侍寝吧?那你就难办了。”
地上的雪还没化,今日一场雪,又积了厚厚的一层。
齐琰穿着大氅,拢着手站在廊下看苍青设下竹匾来捕鸟。西内是空荡的一大片,人比鸟多。
然后头发花白的老妪从东边走过来,吓得鸟雀惊慌飞走,齐琰皱眉,苍青抽出了腰间的刀。
赵吉利将苍青拔出的刀推了进去,走上前问老妪。
老妪便说:“奴婢是掖庭宫人,听闻侍寝宫女没能让殿下满意,贵妃特命奴婢过来教导二女。”
齐琰面色阴郁。
赵吉利心中惴惴。
齐琰说道:“是该教导教导,张贵妃总揽六宫事宜,却疏忽至此。”
老妪没想到齐琰当着她的面指着张贵妃鼻子骂,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片刻后,她讪讪而笑。
齐琰沉着脸道:“那夜孤难得兴致好,宫女却如死鱼一般,难道是千秋殿没有画册?张贵妃怎会在这上面犯糊涂,她本就出身乐户……”
老妪慌张跪下:“殿下!”
张贵妃身份不显,出身乐户,这是她的逆鳞,但齐琰却就这样说了出来,真让人难以招架。
她本是来兴师问罪的,反倒被齐琰呵斥住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老妪跪在地上看着雪面,过了一会儿她抬头,四面茫茫白雪,没有半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