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秀麒身高一米八二，自以为属于中上水准；然而站在他身旁的江成路却还要高出大半个脑袋，这也和梦中两个人拥抱时的感觉是一致的。</p>
如果现在抱紧这个男人，是不是能够像触发某种咒语那样，想起自己心神恍惚的理由？</p>
白秀麒自诩是个直男，至少在他将近三十年的人生历程上，还没有对哪个男人真正产生过兴趣。不过现在看起来这道性别的鸿沟似乎没有那么难以逾越……也许搞艺术的都比较想得开？</p>
他自嘲地笑了笑，跟上了江成路的脚步。</p>
乐曜春没有说错，关于这座公寓的事，确实还是江成路知道得比较多。</p>
玄井公寓始建于民国初年，这块地是洋人租界的边缘地带，一片广袤的沼泽。</p>
1926－1940年，江水彻底干涸之后建起了庞大的水泥建筑，用途是租界巡捕房的拘留所。1940年左右，租界收回，拘留所的一部分被改造为屠宰场。</p>
1960年后屠宰场关停，房屋空置，陆续有居民搬入居住……</p>
听到这里，白秀麒立刻提出一个问题：“既然这里一直都是公共场所，那为什么地契会在我家？”</p>
“这我也不知道，白老先生从没提起过。”</p>
江成路否认得很干脆，接着继续介绍下去。</p>
“四栋大楼都是地上六层，地下两层，算起来差不多300多间房，不过基本上都空置着，里面堆满了以前的租户留下来的杂物。”</p>
说到这里他指着楼下：“怀古轩淘宝店，主营各种真假古董、开光灵符、法术器皿。老板叫商斗星，住西栋二楼。伙计就是阿春，你已经见过了，也住西栋。”</p>
顺着他介绍，白秀麒看向大楼对面，西栋的二层看起来要比这里整洁很多，显然经过了装修。</p>
在商斗星家的楼下，西栋的第一层也住着一位独居青年，名叫韦香荼，是著名的调香世家——方家的后人。</p>
韦香荼家门前有块泥地，种着中药香草，他个性温和、也懂得一些医术。租客们要是有个头昏脑热的小病，都喜欢揩他的油。</p>
说到这里，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发动机引擎的声音。</p>
白秀麒循声低头，看见一辆小型卡车从楼下的“窟窿”里开了进来，车斗里载着一大片郁郁葱葱的绿叶。</p>
难道这都是韦香荼的花草？他正想询问，就看见卡车灵活地倒了一个车，停稳在了南栋楼下。</p>
“安姐的花店又在进货了。”</p>
江成路指了指南栋的六层，顶楼果然有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好像搭着一个温室。</p>
“安姐”全名叫安珊德，是所有住户中住得最高的——没有办法，绿植需要阳光，而被四面建筑紧紧包围的公寓大院根本没有办法满足这个基本需求。</p>
也正因为这个空中花店的存在，所以南栋的笼式电梯是经过修缮并且能够正常工作的。</p>
江成路正介绍到这里，白秀麒就看见南栋的楼梯处走出了一位年轻女性，白皙的皮肤，乌黑的卷发，穿着一身花哨的丝绸长裙。</p>
是个御姐型的美女。</p>
白秀麒喜欢、也懂得欣赏美女。他正想着这个破旧的公寓看起来也并非一无是处，忽然就看见安珊德忽然仰头朝这边瞧了过来，接着伸出两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贴在嘴唇边送来一个飞吻。</p>
很显然，这个吻可不是送给他白秀麒的。</p>
身旁的江成路“呵呵”地笑了一声，也朝着安珊德挥了挥手，接着才再次扭头问白秀麒：“还有什么想知道的？”</p>
“我想找个地方做工作室。”白秀麒终于记起了自己的来意：“你看这里有合适的场地吗？”</p>
“这……”</p>
江成路的微笑忽然僵住了，他搔了搔头发：“恐怕不太行。”</p>
白秀麒瞪眼：“为什么？我家的地，我怎么就不能住了？”</p>
“当然能……可是也不能，就是不太合适。”江成路苦笑：“有些事你可能不明白。”</p>
“我不明白，那你可以告诉我。”白秀麒不依不饶：“我爷爷现在没了，按理说我就是这里的所有者，换你你会放着这么大片产业不管吗？”</p>
“……”</p>
江成路说不过他，皱着眉头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先沟通再说。</p>
“那你想看哪儿？”</p>
“那儿。”白秀麒胡乱指了个方向，是北栋的第三层。</p>
“那儿真不行。”江成路摇头摇得像拨浪鼓：“北楼太潮，墙上都是霉斑。梅雨那几天水从天花板往下滴，猫都不往那儿跑。”</p>
说到这里，他又主动提议：“这样吧，我带你重点看几个房间。”</p>
“行。”</p>
其实白秀麒也不是真的非得往这儿搬，无非是一时兴起想要满足一下好奇心，也就答应了下来。</p>
江成路首先带白秀麒查看的就是他家左侧的房间。打开一扇上了锁的破旧小木门，阴森的霉味就扑面而来。</p>
有点意外的是，这间屋子比江成路的家大许多，差不多该有80－100平米。但是里面堆满了杂七杂八的物品，还有一座梳妆台，刚开门的时候白秀麒就被镜子里自己的倒影吓了一跳。</p>
江成路解释说，这些都是从前住户留下来的东西。屠宰场时期，楼下搭有临时坡道，方便将牲畜赶往楼上进行屠宰。这间房间正对着东面的坡道，因此成为了临时的牲口圈，所以才格外宽敞。</p>
白秀麒很快发现，贴着房间的四壁修筑有一圈类似饲料槽的设施，用来养喜阴的植物应该挺合适。</p>
屋里的灰尘实在太大，过敏体质的白秀麒没能仔细看，但尽管只是简简单单地扫了一眼，他就可以确定这些杂物里面包含有不同年代的东西。</p>
比如刚才的那架梳妆台，看起来是民国时期的物品。搁在地上的破旧黑白电视，则应该是70、80年代的产物。至于电视机上摆着的那个琉璃弥勒佛……</p>
不像是琉璃的。</p>
白秀麒愣了愣，弯腰想要去确认佛像的质地，可是伸到一半的手却被人在半空中拦截住了。</p>
“别动。”</p>
江成路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