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县学,站在门口的屋檐下,谢湘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空气。回头看了看这个自己待了几年的地方,心里闪过一丝怀念。此次离去,下次纵然回来也不再是这里的一份子了。更多的或许是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到这里。</p>
坐上门口早前预定好的马车,招呼了声赶车的车把式。把行李放好后,谢湘也没再向谁打招呼,临淮县学,就此别去。</p>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出了县门,没过一会,马车就行到小路上。临淮虽为平原,路途较为平坦,但前些时间一直梅雨,道路泥泞,今日太阳出来后,晒的地面半干不干,倒是别有一番颠簸滋味。</p>
掀开窗户上的帘子,看着外面不断后退的风景。谢湘只觉得这马车颠地他心肝都疼了。作为一个习惯了火车飞机的人,他不得不为自己未来的旅行生涯,默默的点了一排蜡烛。自是自己也曾试图研究出减震的方法,只是十分可惜,自己不是个技术人员。作为思想上的巨人,谢湘表示自己的行动比白雪公主的小矮人都短一截。</p>
在坐车的时候想些不着头绪的事,是谢湘一贯的爱好,路途不稳,也没什么可以做的事。而胡思乱想着,也就不觉得长途漫漫了。</p>
马车偶尔压着道上出现的石头了,被震的往另一边偏去。不一会那边又磕到石头,结果又被震回去了。就这样循环往复,谢湘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大型不倒翁,被一路摧残着,也就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村子门口。</p>
车把式在村口停好了车,从车辕上利落的跳了下来。向车内作了个揖:“公子,到你的地儿了。”</p>
“……”车里的谢湘正在努力的平复自己欲吐不能的感觉,暂时顾不得回答。敲了敲车壁算是应了声。</p>
车把式会意的在车外等了一会,谢湘休息了一下,感觉不是那么难受后就打车车门,一手撑着车门就便了下来。</p>
扬起一个笑脸,谢湘对车把式拱手一下道:“劳你费心。”</p>
车把式一听赶快连连鞠躬道:“哪里哪里,公子客气了。既然到了地儿,那小人就把公子您的行李给取下来啦。”</p>
“自然,多谢。”谢湘说完后就看车把式上了车子,他自己站在车旁接过行李,随后便和车把式告别后径直往家里去了。</p>
山环水绕,村子周边的河流渐渐的进入了汛期。随着前段时间的梅雨,大路旁边河道的水位基本和河埂平行。而从马车停下来的大路拐个弯,便岔进了一条通往谢家村的小路。走了一小会,便看到小路左边的荷花塘,这是一个不小不大的池塘。是村民专门栽种荷花,以收获莲子和藕的地方。塘面上层层叠叠的铺满了荷叶,虽未到荷花盛开的时候,但一阵微风吹过,绿叶满眼,像波浪一样蔓延过来,煞是好看。</p>
路右边是一块一块相连的田地,六七月份,正是长禾苗的时候,入眼的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绿色。偶尔还能看见几个正在田里弯腰除草的村民,有的村民累了起身,见到谢湘,赶快欣喜的打着招呼:“谢家娃娃回来啦!”</p>
“是啊,表爷您身子还这么康健呢!”</p>
“哎呀呀,老啦!老啦!”老人笑迷了眼,坐上了田埂,拿起旱烟敲了敲,一边加烟叶子一边大声回答道。</p>
谢湘心里十分安谧,每次一回到了这个他生活多年的小村庄。总会觉得自己格外轻松,生他养他是谓故乡。虽说此地……算不得他真正的故土,但原有的故土想来非死不得归了,那么又何不如将这个有着他亲人生活,埋着他至亲尸骨的地方当做他此生故乡呢。</p>
谢家村还是那么安谧,好像曾经记忆中,那些惨痛的血色记忆在人们心中慢慢模糊后,好像就真的不曾发生过一样。但想来也是,不论经历过什么磨难,只要给淳朴的人民修身养息的机会,那要不了多少时间,便会重现黄发垂髫的景象。百姓,就是田野中的劲草,纵然野火焚烧,但只要有一丝春风吹过,那便能春回大地。</p>
慢慢的走近了村子有人家的地方,但谢湘家刚好住在这边的正反方向,所以要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下了一个大坡,便是一座小拱桥,过了拱桥右边就是一大片树林,而在前面不远的左边,就是村子的中心,而那里有个标志的东西,就是那颗沐浴在阳光下,依然挺立的大榕树。</p>
榕树的气根还是那么发达,尤其是夏日里,真当得是郁郁葱葱。谢湘走到榕树近旁,站在树荫里,眼神有些飘散。他不由的看向那个经年后又被全遮起来的树洞,心神恍惚。这一转眼就是这么多年,除了梦中,再也没有了那个人的消息。而这些年来,燕来雁归,花开花谢,纵然树还在,却也是物是人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