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子林并不大,位于朝北的大路上,正好将一条大路分成两条岔路。此时已到冬季,林子外圈的树木落光了叶子,刺刺楞楞立在那,像个小围墙一样包在路边。
小武点了三根香,插在地上,口里念念有词,煞有介事般。我本想笑,却见三儿和高菲也闭上眼一脸严肃的念念有词。我本把这事当作小孩过家家,但大家那么认真我也只好妆模作样闭上眼睛,跟着假模假样动动嘴。
隔了一会,小武念叨:“敬过路神,走路不迷;天黑月明,心有神灵。大家睁眼吧!”说完,大家跟着睁开眼。
小武又说:“走,进去。”一猫腰,就朝那堆枯枝里钻,踩得地上落叶嘎嘣嘎嘣脆响。
我见这林子里树枝交错杂生,也不见有路,心想就这么硬往里挤多难受。却见三儿和高菲跟着往里钻,高菲穿的那身名贵皮袄给树杈刮下几撮毛,我看着都心疼。这几个人是有多大瘾。
我跟着两人后边钻进去,树枝扎得我脸疼,爬过去后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说:“你们是真不嫌脏呀,选了这么个地方。”抬头一看,见小树林里有一块长满荒草的空地,对面有一间房子。墙都是土坯的,房顶盖着的茅草被风吹得像一头乱发,狂野无序。
三儿说:“哎呀,这样个房子真是不好找!”我想说你是多没见过世面,这样的破房子乡下有的是。
高菲兴奋的拍手说:“好可怕,好可怕。就是这个感觉。”我想说那咱们就回去吧,却听他又说:“咱们快进去吧!”
小武指指那房子说:“走,咱们进去。”说完拨开草往前带路。三儿和高菲跟在后边,我摇摇头跟在他两后边。
此时太阳已经落到天边,星月初生,把这小林子里罩上一层淡蓝。我见荒草上有一大片黑影飘过,抬头见,却是一抹黑云挂在月梢,像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的眼睛正半睁着望着我们。看得我心里起了一层毛,正犹豫还要不要去,见他们三人已经走到那小屋门口了。
我深吸一口气,拨开荒草,几步跑了过去。三人正在这破屋外端详,像看着一件难得的宝贝。我则抱拢胳膊,耳旁听风吹茅草哗哗哗响,跟要塌了一样。
我说:“这房子只怕不安全吧,别一会塌了,把我们几个埋在里面。”
小武围着房子转了一圈,说:“没问题,我检查过了,不会塌的,就是它了。走,进去。”说完伸手去推门。
那房门是两块门板合上的,小武一推左边门板纹丝不动,像是卡住了。再推右边那半块,门板却是仰面就倒,咣当一声拍在地上,喷出一团灰尘。我们四人给呛得作鸟兽散,站开老远,就见那破房子门口像个豁了牙的嘴巴,往外喷烟。
高菲一个劲的叫:“呛死老娘了,呛死老娘了!可怕,可怕。”他还真是入戏呀。
我们四个等烟尘都落尽了,走上去往屋里望,见墙上破窗漏进一缕蓝色月光斜照在屋子当中一张四人方桌上,其他地方都隐隐绰绰看不分明。
三儿小声问:“没人吧?”我心想,要是有人你敢进吗?
小武伸头进去四下打量下,说:“没事了进来吧。”迈步从那半个门洞里踏进去,我们三个就跟在后边进到里面。
这屋里倒也宽敞,两丈间宽,不分厅卧,就一个大间。对面靠墙有一张架子床,旁边摆着衣柜,洗手台,还有个女人的梳妆台。当中是张方桌,旁边有两把椅子,角落里有扫帚等家伙事。这房子像是有住过人的迹象,但确实荒了不少年,墙皮落得就剩残根了,露出里面的泥胎,跟张大麻子脸一样。屋里两扇窗,一扇关着,另一扇只剩个窗洞,月光就是从这面照进来的。
小武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拾罗出两把破凳子,摆好在方桌两面。我们四人一起坐下,见这房桌上摆着一个木头烛台,上边蜡泪落了一层,猜想这家主人曾今在这点过不少蜡烛。小武拿出那支大红蜡烛从底下插进去,拿出捻子点燃了火,屋里一下亮了。
我们三人则把这方桌上的落叶灰尘擦了下,弄得满手都是灰。一切准备妥当,我们四人大眼瞪小眼,互相望了望。大家伙忽然不说话了。
月黑风高的晚上,在这小树林的小破屋里,四个半大小子,在一根红烛光下,一会看看对方,一会看看四周上下。我耳听夜风吹过屋子的响声,抬头见头顶茅草缝隙里能看到天上的星星。
隔了好一会,小武说:“各位,怎么样?有意思吗?有情调不?”
三儿和高菲一起慢慢点点头,我眼珠子转动看他两一脸深沉,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激动。我问:“小武,咱们接下来干嘛?”
他们三人一起望向我,一半脸给烛光照得通红,一半脸被月光照得幽蓝,看得我背上一冷,心里又起了一层毛。
三人同时说:“讲故事呀!”
我问:“讲,讲什么故事呀?”说真的,我有点想尿尿了。
“鬼故事!”三人一同说,脸上带着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怪样。
我感觉背后像被一只冰手摸了一下,脊梁上一道寒气涌上,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做直了说:“这,这,这讲,鬼,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