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二十几岁的时候,洋人和朝廷总是不停的在打仗,可大清国好像就没有赢过。有一年我觉得世道越来越不太平了,于是决定暂时离开金陵。
可是去哪里成了让我头疼的问题。我孤身一人,在外没有任何的亲戚。可也好在是一个人,去哪里都方便,不像那些拖家带口的,一大家子上路。
我听人说北方安全,连皇帝都往北方跑,于是也动了去北方的念头。那时候要去北方要么雇车,要么坐船,要么就自己走了。我算了下距离,心想走过去怎么也要几个月时间,还不知道路上到底太平不太平,别给抓了去当壮丁,最后死在哪都不知道。
磨蹭了两个多月,我感觉环境越来越不好了,于是去金陵城里的衙门里找老李头。老李头是老捕快了,当年也是走南闯北过。他建议我去蒙古和东北交接的地方,说那里有一片大林场,之前他在那边待过,还有熟人在。洋人再怎么打炮,也飞不到那里。
我问:“你去那是哪年的事情了?”
老李头想了会说:“怕是有三十年了吧。”
我说:“那人家还在不在,搞不好都搬走了。”
老李头说:“应该不会,他们一大家子就指着那林子活着,跑不到哪里去,我给你写一封信,你就上路吧。”
我也是听人劝吃饱饭,拿了老李头的信就准备上路了。我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收拾完一些衣物细软,卷了一床席子就算妥当了。当然少不了带上我那宝贝“铲子”。
我将房门锁好,门口挂的“朱三打铁”旗帜也收起来。一切准备妥当,沿着大路朝北走去。
这一路走将近十天到了徐州地界,再往北就进入sd了。路上南来北往我碰到不少逃难的人。北边来的说,洋人要打bj城了,所以往南边跑。南边的说,洋人要打到长江口了,所以往北跑。弄得我一时也不知道是继续往北还是往南的好。细想下还是继续往北吧,都走了十天的路了,再回去算个什么意思。
徐州是一个好地方,位于js的西北角,城市听说特别大,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我听说书的讲三国,曹操就曾经派兵驻扎在此,那时候管徐州叫彭城。
我原本是想到徐州后借水陆一路北上到bj这样可以省了我不少脚力。可离着徐州城十多里地时候,人就走不动道了。脚下开始打飘,脑门子发热,也不知道是晚上冻着了,还是吃错了东西。
我这一路过来可没什么好吃好喝的,走到哪睡到哪,墙根睡过,野地睡过,破庙睡过。这会已经是9月底,越往北气温越低,夜里冷风嗖嗖的。
我走到天黑,实在扛不住了,见路边上是一处庄稼地,心想好歹有个挡风的,比在大马路中间冻死了强。兴许睡过一夜,人也就恢复了。我一脚深,一脚浅地就走进了庄稼地里。
这地里种着玉米,一个个跟个小擀面杖似的,这要是搁着平时我非要偷它一大袋子不可。但这会我可就难受了,走到玉米田里脚下一软就倒了下去,压倒一排玉米杆子。现在就是几根大玉米放我眼前,我也没兴趣了。
我喘着粗气,感觉身上冒虚汗,四肢圈成一团,抱紧了给自己取暖。心想我这条命不会就交代在这玉米田里了吧。
到了半夜,我迷迷糊糊感觉有东西在咬我的脚趾头,我不用看也知道那一定是田鼠。这东西一定把我脚趾头当玉米棒子了吧,不对,玉米棒子咬起来不是这个感觉,那就是当作猪蹄了。
我给他啃得难受,还有些痒,可是我笑不出来,只能把脚趾往里缩了下。人倒霉连老鼠都能欺负你。
迷迷糊糊又睡一会,喉咙里开始烧得慌,发出的声都跟破水管里出气一样。感觉身上都湿了。这时我听到了哗啦哗啦的玉米杆子摇动的响声,心想,这可别是野猪或野狼什么的。那就可不是啃我脚趾头那么容易了,非要啃我的脸不可。
我见过一个被野猪啃过脸的人,那人的半张脸就跟一个烂苹果一样,凹凹凸凸全是坑。据说野猪啃人的脸,会一边啃一边用牙翻你的肉,野狼就是咬下去撕下一块,所以身上都是窟窿。
我虽然害怕但也动不了,就指望它们看到我是一个病人,怕吃了不卫生,放过我吧。
那哗啦啦声响到我身后停住了,接着我听到有人蹲下的动静,那看来就不是野兽了,可我也转不过身去看他。
那人八成是在打量我,然后伸手掰着我肩膀,将我翻了过来。我先看到天上有一个大圆盘子,接着是一个毛脑袋,那估计是人的。我喘着热气,嘴里说不出话来,想喊救命都不成。
那人看了下我,转身快步走了,隔了一会,我听到更多的哗啦啦的声响,我猜是他带人来了,这下我可是有救了。
果然我面前出来三个毛脑袋。我想笑笑,表示友好,可是我根本感觉不到脸的存在,只有眼珠子还在动。我听到他们说话。
一个毛脑袋说:“死的?病的?”
一个声音:“病的!”
“啥病?”
一个毛脑袋贴过来,我看到了一对亮亮的眼珠子,瞪得大大的看着我,然后又缩了回去。
“不知道!”
一个声音:“瘟疫啊?”
“那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