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方平听话地走到了冰窖亭的中央,他被所有的巫医围在当中感到有点不自然。
巫咸笑了:“至虚极也,法本自然,我们都是你的长辈,大可不必过于拘紧,坐下吧。”
席方平心有所悟,便也学着十巫的样子盘膝坐了下来,面冲着巫咸。
巫咸接着说:“你能悟到我们所言,来找这阴阳之水,可见陈抟并没有看错你。”
席方平急忙问道:“前辈,我最想知道的是我到底是不是姬飞峰所要找的人?”
巫咸再次笑了:“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修道者,又有谁能保证自己最后成仙呢?”
席方平点点头:“那为什么会选中我呢?”
身后的巫罗道:“因为你的内心中充满了仇恨。”
席方平一听,心中十分吃惊,他忍不住要回头看看巫罗。
巫咸道:“不必回头,你坐在这里可以听到我们每一个人的声音,就已足矣。”
的确,在这个九丈见方的平台上,在这个四通开阔的冰窖亭里,巫咸的声音虽不大但字字清晰入耳。
巫咸接着说:“不要惊慌,仇恨有时候并非一件坏事。你可知道你现在所处的是什么地方吗?”
席方平一时没有明白,明显得巫咸的话峰突转,并没有沿着仇恨的那条路继续说下去,反而问了一个似乎并不是很重要的问题。
席方平当然知道这里就是冰窖亭,但他关于冰窖亭的所有过去却不甚了解,于是只好摇了摇头。
好在巫咸似乎也并没有让他回答的意思,而是继续说了下去:“上古年间,在这里我们十个人用了毕生的精力制成了乾坤古镜,以致于我们一下子都变成了老头子,我们将古境交给了我们的师弟鬼谷子,他带着图去降那罪恶的魔泽主人阴屠。但人算不如天算,我师弟太短命了,也许是修为不够,致使阴屠摆脱了乾坤古镜的禁锢,它又复活了,那面古镜也被毁了,永沉在长白地下。”
席方平这才知道原来阴屠的罪恶古已有之,姬飞峰并没有说清这一点,他问道:“那你们为什么不再做一面古镜用来对付阴屠?”
巫咸苦笑道:“那古镜是息壤所制,息壤乃盘古大帝骨骸,哪里再去寻找?据说当时古镜发挥作用也是由于饮了黄帝的血才行的,现在天下纷争已有几千年,谁有可堪当人皇呢?”
不知为什么,席方平想起了当年干将莫邪以血祭剑的故事。
巫咸道:“不错,但凡好的宝剑必须以血来祭……”
席方平没有想到自己心念所动之处已被十巫医洞察个清清楚楚。
巫咸接着说:“铸剑以血来祭,杀敌以血来祭,除魔更要以血来祭,涿鹿之战空前绝后,可惜我们十个老儿苟且了一番,未曾目睹当时的战况,到底人皇是如何以血祭剑发挥出古镜的威力,我们也只是道听途说。”
席方平在脑海中想象着那上古一战的激烈悲壮的场面,虽然曾于古书上读到过,但此时经十巫医再度提起,不免更有一番理解,心下不免戚戚即而生出一番豪气来。
巫咸接着说道:“刚才说到你的问题,陈抟的徒弟姬飞峰倒也没有认错人,这个问题我们一定会回答你,不过在这之前恐怕你还得受点磨难。”
席方平大惑不解,身在此处还能有什么磨难可言?
巫咸接着问道:“说实话,你相信自己就是他们所要找的那个人吗?”
席方平愣了,在他的印象中,姬飞峰要找的人一定是个大英雄,一个能够力挽狂澜,救人界于水火的圣人,那几乎就是一个神,他其实并不是很相信的,心中一直存在着这样的疑惑,于是他答道:“我不相信。”
巫咸的表情并不惊讶,他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那你听了姬飞峰的吩咐,还是打算去龙虎山?”
席方平点点头。刚要说话,却被巫咸阻止:“你为什么会这么做呢,因为你的仇恨,我刚才已说过了,有时候仇恨也许并非一件坏事,只是看你如何对待。你的仇恨越强烈,你的信心就越大,你就越要完成这次的使命,你也就越是那个人。”
席方平苦笑了一下,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的仇恨到底有多大,自己的信心到底有多足,但他的确希望能够完成杀死阴屠的任务,为父报仇,至于自己是不是那个人他倒是毫不在意。
巫咸好象再一次看出来席方平内心所想,他接着说:“可是在你的梦中,你的父亲却要把你杀了,是不是?”
是的,席方平中龙人之毒昏迷不醒之时,他看见了自己的父亲,变成了邪者,手拿邪刀向他挥了过来,那时,他已经感到了死亡的轻松,但内心深处的确有一丝不甘,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去,更不甘心一个邪者父亲的诞生。
巫咸突然一字一句地说:“其实你想杀了你的父亲,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