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博清楚地知道,这一处分是要记入档案的,是他一生中永远抹不掉的污点。在这个时候,他开始真的感到有些后悔了。他后悔自己不该打张刚,可眼下已经既成事实,并记入了自己的历史史册,他开始有些后怕了。不过他觉得这事处理的很不合理,总感觉到有一种不公平的力量在作怪。他决心向系里反映,但系主任总是说两个问题,首先说肖博打架是不对的,二是说自己只管中文系而不管外文系。他又只好找到了学校领导,但学校以系里处分而学校没有介入为借口,也很圆满地把他打发了出来。肖博仍不死心,又找到了张校长的家里。校长说让他先要好好地学习,等他过问清楚以后再说。
校长的话给肖博注入了新的精神催化剂,他的精神也慢慢地好转了。
肖博满怀希望地等待着张校长的福音,然而他满怀希望地等待了几天之后,这种希望慢慢地在他大脑里形成了一团迷雾,这团迷雾几乎使他迷失了方向。他又接连找了几趟校系的领导,可得到的不是敷衍塞责就是严厉的批评,根本就没有解决问题的意思。肖博开始失望了。失望后的痛苦远远超过了刚刚被处分时的痛苦,他的心里开始承受着受处分和失望两种痛苦的折磨。尽管他受到的这些冤屈在世间来说还是沧海一粟,但是对肖博来说,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也是最大的一次。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在这大学的校园里竟会出现这种不平等的事情,怎么也想不明白校系领导对这种不平等的事情竟然会敷衍塞责、置若罔闻。
失望、怨恨、不满、屈辱的心情正在猛烈地折磨着他。可以说,肖博整天被这烦恼的事情困扰着、压迫着。当他走进教室的时候,就觉得同学们在用鄙视的目光看着他。无论同学们之间议论什么他都觉得是在非议他,只要发现有人看他一眼,无论投来的是什么目光,他都以为是恶意的。他只好闭上眼睛,用手紧紧捂住了耳朵,但脑子里仍然出现那鄙视的目光和非议他的嘴巴;当他独自一个人躲到宿舍里的时候,他就觉得像太平间一样悲凉、凄怆和惧怕。他想到宿舍外面走走、散散心。但是还没有走上多远,就觉得张刚在背后得意洋洋地嘲笑他狼狈的样子。
他尽量地不去想这些烦恼的事情。但是无论什么快乐的往事也驱赶不走这苦恼的事情。他似乎感觉到自己的神经受到了刺激。他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到一个新的环境去分散一下精力,可以放松紧张的神经。可当他走到那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大街上,看到那嬉笑的男男女女们的时候,他心头不禁一震,注意力转移了。可是,那种苦闷的心情倏然间又冲进了他的脑海里,又在折磨着他的灵与肉。他面对欢乐的人群心想:难道说我肖博是世界上最痛苦、最不幸的了吗?难道说你们谁也不知道我内心的苦楚吗?当然了,川流不息的人们没有人会理会到他,更不知道他内心的痛苦。可他觉得自己的苦难是浩大的,形同大海一般。他恨不能把自己的胸膛全部撕裂开,让那苦闷像洪水一样全部流出来,让所有的人们看到、让所有的人们知晓。
上帝啊上帝!是您创造了人类,也是您哺育了人类,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是您的子孙,可您为什么不能都给他们幸福和快乐呢?为什么也和那充满血肉的俗子一样有感情上的亲疏远近呢?为什么也把这种不平等的事情降赋人间呢?难道说您创造和哺育人类的目的就是让一些人得意忘形,让另一些人满载不平等的待遇、受尽心灵上的创伤而到您那里去报到吗?他在痛苦地叫喊着、祈祷着。
他在痛苦中生存着、在痛苦中思索着。从整个社会想到了自己的校园,从耳闻思索到目睹。他觉得,他生存的这个世界是一个没有真、善、美的世界,是一个恶气横生的世界,是一个不平等的世界,是一个没有是非曲直的世界。他感到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是多么的凄惨和悲凉,是多么的没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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