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急,蹄声重,奉天的百姓们又一次在晚上体会到什么叫夜不成寐,胆小的,蜷在被子里,听街上人声马嘶,胆大的,偷偷掀了一个门逢看出去,火炬夜行混乱中,有些偶尔看的呆了,被外面的人一眼瞪过来,赶不急跑回床上去,捂着被子悔的肠子也青。
男皇今夜取出许久不见的戎装,带上妻子亲赐的宝剑,点上他最后的人马,大部分来自于夫家亲势,一部分来自于投机之人,从皇宫直扑羽公主府,夜风薰人,短短几里路转瞬即逝,门口黯淡的灯笼被射了下来后,羽公主府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作主的一个眼神后,领头人运足真气一脚踢开沉重的门扉,腿上虽然疼的不轻,可是想及将来自己将会因此而名垂青史,也不由的微微激动,仗着剑越发小心的前行,没有一处点灯已是诡异,又听不见人声呼吸——莫不是都出去了?睡下也该有个声响啊。
他正疑惑间,猛的听见右侧风声疾响,翻身倒飞,一柄箭便钉入了他原先站立的地方,月露之下,箭头上微微的莹蓝闪烁,显是涂了剧毒。
男皇对于兵阵之事并不擅长,眼光望向一旁的男人,那人笑了笑,神色之间颇有安抚的意思,手往前一挥,数名黑衣人便翻身入府,不走正门而从高墙越过,不久后便没入沉沉夜色中再无声息,男皇心中隐觉一丝不妥,脸上也显出焦急的神色来。
片刻后府中突然传来一声鸟叫,男皇脸上的焦急变为大喜,不等身旁的男人说话便下令道:“进府!”
说罢,他也举步往里走去,原先站其身边的男人看着他离去,淡然一笑,眉眼之间带着几丝嘲弄的意味,竟对着他的背影遥遥一拜,低语道:“臣恭祝皇上一劳永逸、旗开得胜……”
这两句词不搭境的话出来,男皇疑惑的回头张望了下,却忍不住前面传来的呼喝,急欲验收他的胜果,微一颔首便疾步离去,等那男子抬起头来后,面前人已不见人影,他笑了笑,竟转身离去,不一会儿便离开了人马视线,拐个弯,脚步疾飞,越墙翻瓦,过了几间屋子,再由后门转到前面去,确定身后没了人跟踪后,这才施施然脱下夜行衣,露出平常麻衣,悠闲的走在空无一人街上,小半个时辰之后至到市街,一辆马车早已经停在那里。
他直直的走了过去,钻进车箱,车夫似全没看到般扬鞭,马儿一纵轻蹄,得得蹄声踩着规律的节奏渐渐往奉天另一处府宅驰去,那府宅所处之地本是进都短住的低级官员,近些年来进的少了,就被皇家不知谁征了挪作他用,算是朝廷的腐败证据。
马车进到府前时门儿自动打开,早已等候多时,男子下了车,沿着熟悉的路径走进正屋里,对着一位微胖的女子躬身行礼:“大人,一切照计划进行。”
贾媛点点头,道:“辛苦了,你自行了断吧。”
说者语气平静,听者面容淡然,一咬口中毒药,倾刻间便瘫软在地上,生息全无,变为尸体,贾媛挥挥手,自有人进来把尸体拖了下去,再清扫干净,之所以不在外间自尽,则是要在上级面前表忠心罢了,以免让人怀疑金蝉脱壳。
屋中又恢复了沉默,仔细一看,窗边还坐着三人,其中坐着的女子透着窗户望向羽公主府方向,幽幽说道:“尚书大人办事真是干净俐落,佩服。”
贾媛微微一笑,对着纭舟行礼,以她的地位自然不该向这女子行礼,只是如今已不比从前:“羽公主过奖。”
不多说一字,不多说一分,果然是这位权势女子的做派,比之纭舟在沙场上与英雄们一争高下,她所走的路,许是凤汉女子能够走到的极致了,年少文冠众生,采压男儿,晦光韬养,时至今日终于爬上权力的高峰,只是对着四周无边风景,却有着高处不胜寒的意味。
是以当初看着纭舟一步步向上爬时,不仅是幸灾乐祸,更有冷眼旁观的意味,不管她成功与否,对贾媛来说都是复杂难言。
李凉为纭舟披上披风,双手扶着她削瘦的肩膀,捏在手心里,感受到那点点热气,暗叹一声:“那边应是没事,你担心什么?”
“担心十七王而已。”纭舟低声答道,忽尔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说起来,骄阳只有一女二子,为什么凤萧会被封十七王?”
“因着是按皇家辈份来算,十七王正好是十七子而已。”
答话的是贾媛,和着暖暖的笑意,竟有点拉家常的意味,转身吩咐下人来点上灯,照着黑暗的室内亮堂了起来,春末薰风如同善解人意的姑娘,不冷又不热,叫人好不舒服,纭舟闲着追问道:“那前面的十七人现在下何处?”
“前朝女帝只育有一女,排行第七,夭折的金枝玉叶也会得封,一共二十三人,成年十人,育有子女的,却只有十七王一人,按惯例,确实应是十七王之子继承大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