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眉垂头沉思片刻，然后抬头望向施飒，对他道出实情：“总督衙门初立，父亲恐怕丢不开这里的事务。您跟三舅没到之前，父亲已经跟舒儿商量过了，此次由我跟执弟回岭南。”</p>
施飒一听这话，顿时双目睁得浑圆，他望了望舒眉，又转过身对文执初打量了一番，过了半晌才怒道：“就你俩？好个总督大人，竟然放心派两妇孺办这大事。他有没有把你母亲放在心上？”</p>
面对二舅的磅礴怒意，舒眉只得苦笑。施飒此番举动，她很是理解，也由此感到十分为难。虽说对方是基于替她亡母抱屈的立场。可父亲如今重担在身，着实没必要让他专门跑这一趟。可这话不是她一小辈能说的。作为外甥女和女儿，夹在中间的她只能保持中立。</p>
为了尽快说服她母族的这两位长辈，舒眉又劝道：“舅父大人您有所不知，咱们此番南下，身上带着皇命而来。父亲确实走不开身。再说，甥女身上虽有册封，可母亲生我育我，无论我是何种身份，这为人子女的，都该亲自去跑这一趟。父亲大人那儿，毕竟江南的大局还得靠他主持。”</p>
见她拿皇命出来说事，施飒自是无言以对，他斟酌再三，要求道：“既然这样，此次到岭南，我跟你三舅，还有你表兄表嫂一同前往，省得道上遇到意外，再出什么变故。”</p>
听他不再坚持父亲亲往了，舒眉心里不由放松下来，忙附和道：“舒儿求之不得。有两位舅父和表兄表嫂一路前往，我跟执弟也算有了倚仗。咱们姐弟俩年纪轻，还真得仰仗舅父大人教诲！”</p>
当下，舒眉就把此行的安排，对施家长辈交待了一番。</p>
把老家来的亲人安排妥当，舒眉正打算到书房跟文曙辉商量沿途护卫的问题，就听得方管家前来禀道：“老爷，对岸的葛将军，牵着一匹小马驹，说是向殿下和少爷亲自赔罪来了。”</p>
“赔罪？！”文曙辉没弄清对方来意，只得把头转向舒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他无缘无故赔什么罪啊？”</p>
舒眉思忖片刻，从小马驹这点猜到葛曜此举不同寻常。定是为了当日那蓝衣少年跟小葡萄争马驹的事。于是，她点了点头，对父亲解释道，“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小孩之间的意气之争。”顺道，她将那天早晨发生的事，给文曙辉详细讲了一遍。</p>
再次见到葛曜时，舒眉从他脸上捕捉到几许不自在的表情，她心里暗暗生疑。</p>
将来意道明后，葛曜对文家父女致歉道：“都怪我出门前没交待清楚，让念祖那孩子受委屈了！”</p>
舒眉摆了摆手：“葛将军客气了！那么贵重的东西，念祖本就不该收下。若我事先知道，说不定早还回去了。将军不必愧疚，快些把这小马驹带回去吧！”</p>
葛曜哪里肯依，忙解释道：“殿下莫要误会！这小马驹是我在京城时就答应送给念祖的。回到金陵后，末将精心安排我那坐骑来配种，等的就是下了崽儿，好送给令郎。”</p>
舒眉早定了主意，这礼物坚决不收，遂拿父亲对小葡萄的安排作搪塞。</p>
“不瞒葛将军！之前犬子练武，实则是为了强身健体，并非打算让他从戎。况且父亲对这孩子早有安排了，将来要继承咱们文家衣钵，走科举入仕途径的，这骑射功夫不过是锦上添花，断不可让他把心给玩野了。”</p>
她这一通解释，让葛曜有些犹豫，他沉思片刻，道：“可念祖毕竟是宁国府的后人，他自己又十分喜爱骑射武术，殿下何必……”</p>
舒眉忙截住他的话头：“将军慎言，往后他跟齐家没多大关系了。将军别忘了，他父亲已经出家为僧，而宁国公也有了自己的子嗣。念祖往后自当跟着我……”</p>
她冷然地说出这番话，让葛曜心头一凛，知道自己刚才失了言，忙歉然道：“是末将越矩了。”</p>
舒眉勉力笑了笑，对葛曜抱歉道：“我知道你十分疼他。可将军也该知道，那孩子处境已经如此了，我不希望将他惯得娇纵奢逸，对希望得的东西只知伸手跟人要，将来成那无用之人。”</p>
头回亲耳听她提及对孩子的打算，葛曜精神一震，竟鬼使神差地说道：“有殿下这样的母亲，实在是念祖那孩子不幸中的大幸。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p>
莫有所思地抬眸望了他一眼，舒眉还要再解释什么，突然就听见葛曜话锋一转，提起此番她们回岭南的事：“上回离京前，圣上曾有过交待，若殿下回家乡祭祖，沿途的护卫职责，由末将一路承担。”</p>
“还有这事？”舒眉故作惊讶状，喃喃道，“我出京前，怎地没听陛下提及过？”</p>
见她似是不愿接受，葛曜忙解释道：“殿下可还记得，您在京城时，几次遭到高党余孽的算计，差点出了大事。陛下这样安排，也是出于对您安全的考虑。”</p>
葛曜只讲小皇帝的亲口相托，绝口不提临行前，他跟宁国公那份赌约。</p>
哪能不懂对方此举背后的深意，舒眉推辞道：“将军多虑了，此番我随父亲千里迢迢从京城赶回，一路上也没再遇到其它意外。想来，高逆已经被朝廷肃清了。将军不必为了我家私事而劳师动众的……”</p>
“此言差矣！殿下如今被册封为护国长公主，您的事哪能还算私事？殿下要是知道，若你们在南边出了意外，不说会引得文大人分神，就是远在京城的陛下，只怕也会忧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