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母心底的想法，舒眉自然不知。她只道舅母忙完冬祭，到府里串门来的。而且，据她猜想，以对方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多半还是为了表妹的亲事来的。</p>
想到转过年去，大表妹就十八了，舒眉不禁也替她着急起来，遂跟贺氏主动问起此事。</p>
“莫不是回到京都后，舅母都挑花了眼，怎地到如今还没有确定下来？”</p>
提起长女颇多波折的亲事，贺氏叹了口气，说道：“哪是是挑花眼？！还不是你舅舅！说是相中了几名后生，还要考察他们的品性，非要我耐着性子再等等。”</p>
听到有了眉目，舒眉觉眼前一亮，忙问道：“都是哪几位？需不需要我替舅舅舅母，打听他们家里的情况？”</p>
外甥女主动提及此事，让贺氏心里颇为舒坦，她遂把施靖选中的女婿候选，一一报与了舒眉知晓。</p>
既有京中老世家，也有杏榜冒出来的青年才俊。</p>
家在京都的还好说，贺氏自己都能打听出一些。那些外地进京的士子，就得靠舒眉的人脉，能摸清那些人的背景了。</p>
这些年，舒眉在燕京和金陵都呆过不短时间，再加上现在主持榴善堂。那里面的产婆游走于高门世家的内宅，她的消息网络，比起自个儿，当然强得不只一点半点。尤其是大宅门里的八卦，那简直是易于反掌。</p>
将那几位候选人来历记在心里后，舒眉问道：“珞表妹是如何想的？她可有没有什么想法？”</p>
“她能有什么想法？自古姻缘，都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说到这里，贺氏觉察到这些话在她面前说，似乎有些不妥，忙补救道，“珞儿和珑儿，从小养在我的身边，在进京之前，都没离开过太平县的地界，她们能懂个什么？”</p>
舒眉点点头，不再言语。不知怎地，她想到上次跟舅母讨论珞表妹的亲事，还是在温州府的时候。那时的贺氏，对萧大哥的表弟陆公子，满意得不得了。</p>
见她沉默起来，贺氏想到此行来的目的，遂跟舒眉谈起念祖那孩子。</p>
“你父亲既要上衙门，又要教授于他，那整日岂不是很辛苦？”</p>
听了这话，舒眉回过神来，说道：“才刚刚启蒙，哪有太多要教的？爹爹不过让他背些简单的经文，主要都是他自己背。”说到这里，她突然笑了起来，“比起他表哥，念祖这孩子学得快。爹爹曾抱怨过，说像他这般囫囵吞枣，只怕基础不牢。他老人家正在想办法，看怎么让念祖多花些时间在学文上。”</p>
这点年纪，就有此等要求，贺氏听得有些咋舌。</p>
“他这会在做何事？莫不是还在背书？”望了望窗棱外的日头，贺氏有些惊讶地问道。</p>
舒眉摇了摇头：“哪能啊！他早换场地跟师傅练拳脚功夫去了……”</p>
“啊？！他还练拳脚？”听到小家伙并没丢掉齐家的传统，贺氏心里一喜，又追问道，“莫不是宁国公要求的？”</p>
舒眉当即做了否认：“哪里啊！他从小见到番莲身轻如燕，拎着两桶水都能疾步如飞，他早惦记上要学功夫了。”</p>
这状况让贺氏颇感意外，只见她试探道：“为何让他练拳脚？莫不是你早有打算，让他将来回齐府？”</p>
竟然能联系到那上面去？！</p>
舒眉对贺氏的想象力暗暗叫绝。</p>
“念祖这孩子打小就虚胖！让他练练功夫，实则为了强身健体，没别的意思！”她忙跟舅母解释道。</p>
贺氏听了这话，有些不敢相信。</p>
强身健体也不必这么小就打基础吧？！</p>
感到此事有蹊跷，贺氏探道：“他自己愿意不？我记得念祖这孩子，以前不太喜欢动的……”</p>
见她还在翻老黄历，舒眉笑道：“何止愿意，简直快成武痴了。等他学成之后，让他到舅公府里看家护院去。”</p>
听到外甥女打趣她自己的儿子，贺氏也跟着笑了起来：“这倒是个奇罕事！老身倒是想象不出！除非亲眼瞧瞧那小胖墩……”</p>
见舅母兴致勃勃，舒眉忙起身相邀道：“他这会儿应该还在练，不如，舅母跟舒儿悄悄跟过去瞧瞧？”</p>
许久没见到过小葡萄了，贺氏来了兴趣，遂跟着起了身：“行啊！瞧瞧去！等回去了也好跟你舅舅说叨说叨。”</p>
贺氏正要琢磨，该如何劝舒眉回齐府去，孩子她自然要见的。此刻，她只要想到几家姻亲关系不断，女儿将来在夫家，就不会被人小觑。贺氏心里就一阵激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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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贺氏得知南楚沦陷，夫家出自书香门第，本家全在徽州，进不了燕京，她心头只觉得十分遗憾。</p>
施氏一族虽是江南世家，可在燕京这地界，她无时无刻不感到一种压力。</p>
京城的老牌世家太多了，而且极其讲究。贺氏跟那些豪门贵妇交往时，明显能感受她们眼底的鄙异神色。</p>
没准，她们在心里头嘲笑她，是乍富乍贵的暴发户。</p>
这让贺氏压力一直不小，她自然希望多门贵戚多条路。</p>
舒眉带着舅母，从自己院子的侧门拐出，进了前院西南角的一个所在。</p>
她俩还没有走近，就听到小葡萄嘿哧嘿哧的吆喝声。</p>
舒眉微微一笑，在小校场北边一个角亭停了下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