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听风阁下来，齐峻回到梅馨苑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掌了灯。</p>
秦芷茹见到他回来了，忙吩咐丫鬟婆子，打水的打水，斟茶的斟茶，屋里顿时忙成一团。</p>
齐峻朝屋子四周瞧了瞧，又拿鼻子嗅了嗅，眉头不由皱了起来。</p>
“这里怎地乌烟瘴气的？”他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p>
见被他觉察到了，秦芷茹璨然一笑，解释道：“这是宫中赏下的阿迦卢香。相公不是夜晚睡不安稳吗？妾身让秦桑取了一些，放在香炉里，只要在屋里呆上半宿，相公夜里定会安寝。”</p>
听到她的介绍，齐峻没有吭气，随后便开始闭目养神起来。</p>
秦芷茹见他似乎十分疲惫的样子，认趣地给侍立在侧的婢女婆子们挥挥手。那群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p>
等觉察到屋里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齐峻这才缓缓睁开眼眸。</p>
“最近，你到撷趣园探望先生没有？”突然，他跟秦芷茹提起了竹述先生。</p>
秦芷茹一愣，半天没有回过神来。</p>
齐峻只得轻声解释道：“族里来人了，聪儿上宗谱的事，不能再拖了……”</p>
听到沧州来人，秦芷茹一个激灵，身子微微颤动了几下。</p>
瞧见她瑟瑟的样子，齐峻一时心中不忍，安慰道：“若先生对聪儿有什么打算，不妨趁着这次机会，一并给安排妥当了。总不能让他老人家，一颗心总这样悬着。”</p>
齐峻的话，让秦芷茹一颗心，顷刻间便沉了下去。</p>
她不由喃喃道：“还能有什么打算？！舅舅就是有什么想法，他也不敢此刻贸然提出。”</p>
齐峻闻言，轻轻地点了点头。</p>
“况且……”秦芷茹沉吟片刻，最后一咬牙，将藏在心底已久的想法，吞吞吐吐地倒了出来：“咱们四房如今留下来的，也只聪儿一个孩子，就算打着怕舅父孤单的名义，把聪儿过续到表弟名下，时机现在还没成熟。再者，聪儿连启蒙都没开始，如何对外宣称，舅舅跟他有缘，舍不得放他回来？”</p>
秦芷茹的话，让齐峻陷入沉思。</p>
他是极希望两孩子早日记入宗祠，因为只有那样，他才有机会用念祖把舒眉给逼回来。</p>
可是，两孩子如今都不小了。念祖入祠，聪儿必定也要记名。而竹述先生那儿，可能受不住这打击。</p>
这道坎就一直梗在那儿，让人左也不是，右也不是。</p>
这次，族叔公从沧州过来，他原想着正好借这一机会，把舒眉母子的名分定下来。可是，师妹这边的麻烦，还是没办法解决。</p>
瞧着他眉头越拧越紧，秦芷茹心里一动，提议道：“不如，相公跟舅舅亲自谈谈。一直以来，舅舅对你一直宠爱有加。”</p>
“谈什么？”一想到这几年来，先生一见他就赶，齐峻心里颇不是滋味，“你刚才说的，不过是老黄历罢了。现在他最不愿看到的，怕只有我一人了。”</p>
“不会的！”秦芷茹忙开解他，“舅舅其实心底清楚，当时你如果不这样做，我恐怕早就被当作耙子，牺牲掉了。”</p>
秦芷茹的话，齐峻没有反驳。</p>
其实，后来事情的发展，超出他的控制后，他不只一次地反思过。</p>
若那时不是他提出娶师妹，高家会放过先生吗？</p>
这背后起主导作用的，到底是那个伪帝，还是高氏本人？</p>
如果他能再多撑一段时日，等到大哥派来的人跟自己接上头，他后来必定有这么被动。</p>
一想到他的妻儿如今有家归不得，自己付出再多，也没谁原谅他，齐峻心里就像泡在寒潭里，没半分生机和希望。</p>
“相公，你只需要安慰舅舅，聪儿这孩子的归属，要等他启蒙以后再说，先暂时上齐家宗祠。等两房分家后，对聪儿就算有什么安排，也不用弄出太大的动静了。”</p>
只能如此了！</p>
齐峻虽不十分情愿，可他一时也想不出其他法子，只得讪然道：“就照你说的办！以后，你多带孩子回去看望他老人家。先生若隔三差五能只到聪儿，兴许就不会那么执着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