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眉颇感意外，忙追问道：“如何安排的？他是从头到尾都知道，还是到后来，你们脱险后，暗中又跟他联系上了？”</p>
叶照不解望了二姨一眼，脸上满是莫名之色，心里不由嘀咕起来：“姨父派人暗中保护，后来又安排去施家，这些难道不是二姨的意思？”</p>
他抬起眼睛，眸子里尽是困顿之色。</p>
被瞧得有些窘迫了，舒眉咳了咳，又摸了摸鼻子，深吸一口气，拍着叶照的手背，轻声细语对他应道，“是我支使他安插人手的。后来，后来的事，或许你不知道。现在他成了伪梁朝的驸马爷。二姨就是想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p>
听了这话，叶照一惊，心想琢磨：难道二姨跟姨父分开，是自己的缘故？</p>
当初，齐府来的那帮护卫，为了保住他，不惜舍身引开高家派出的追兵。后来，他们一个也没留下来。最后，自己一路乞讨，机缘巧合之下，才跟施大人意外相逢。他还记得，明明听施舅公说过，派人送信去了，难道姨父并没有收到？</p>
想到这里，叶照不禁踌躇起来。</p>
这几个月来，他混迹于市井之中，也知道了些关于二姨跟姨父的八卦。</p>
听说，姨父以为二姨香消玉殒了，后来为了保住血亲族人，娶了他师妹秦姑娘。那位秦姑娘，自己在施家寄居时，有次听先生醉酒后，还念叨过她。据说，是竹述先生的外甥女。</p>
接着，让他更为惊愕的是，二姨竟然大张旗鼓地休夫，引得茶馆酒楼一众卫道士猛喷口水。</p>
这中间该不会有什么误会吧？</p>
二姨好似根本不知，他还活着的消息。她如此决绝，会不会是责怪姨父护他不力？加之受到对方再娶的打击，所以才会……</p>
这两年来，叶照游走于市井小巷，了解过不少世俗民情，加之他生得十分聪颖。相比他这么大年纪的少年，懂得更多人情世故。</p>
觉察到二姨夫妇俩之间有不妥，顿时就联想到自己身上了。</p>
想到这里，他忙跟舒眉讲起出京以后的遭遇。</p>
“后来，在山东咱们就遇到了殂击，就算化了装也无济于事。宋大哥没别的法子，定了分兵两路引开追兵的策略。终于，咱们甩开了他们，来到了杭州城。没想到，又遇到了意外……”</p>
那段苦不堪言的经历，如有可能，他此生都不愿再回想起来。可当他面对这世上仅剩的几位血亲时，他又忍不住倾诉而出。眼前这女子，为他们母子曾作过巨大牺牲，叶照什么也不愿隐晦。</p>
记忆闸门一打开，便是想收也收不住。</p>
末了，他哽咽着对舒眉道“……不是甥儿，要故意隐藏行迹。在杭州城，最后忻儿连陈公公都失去了，就再也不敢找上任何人，沿着大致的方向，一路朝东南边寻去……”</p>
舒眉惊得双唇微张，过了好半晌，才跟他问道：“起初，在杭州你们都找上谁了？难不成被高家人盯上了？”</p>
叶照听了这话，唇边闪过一丝苦涩，讪讪地答道：“冯大哥拿着我的玉佩，去找了杭州卫指挥佥事宣威将军吴大人。没知，被他们赶了出来，责打了冯大哥一顿，还说咱们冒认宗亲，把玉佩也给收走了。冯大哥不忿，乘夜深人静的时候，到衙门里把东西偷了回来……后来，咱们暂时安置的地方，就被人盯上了。第二天的半夜，来了一伙贼人……”</p>
或是那段记忆太过惨烈，说到后面，小少年便开始泣不成声。舒眉走过去，将他一把搂在怀里，像小时候一样，用手掌轻轻拍打他的后背。</p>
此情此景，舒眉也曾遭遇过。</p>
那次，堂姐当着她的面，被迫自尽的情景，后来无数次在她睡梦中重现。以至于只要一想起，她浑身就直打哆嗦，眼泪止不住地往外冒。有好几次，还让齐峻看了笑话。</p>
当时，忻儿若不是昏了过去，只怕会让他幼小的心灵，留下不小的阴影。</p>
经历那事时，她都十五岁要行及笄礼了。在此后许多年里，还没能逃不开那种梦魇。当时冲龄的他，若是见到自己母亲的惨状，只怕一辈子都难以睡得安稳了。</p>
想到这里，舒眉双手箍紧，将这位命运多舛的小少年，牢牢地搂在自己臂弯里，边拍着他的后背，边安慰道：“跟在姨母身边，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追杀你了……”</p>
在舒眉的安抚下，叶照的抽泣渐渐止住了。只见他深吸一口气，闻到舒眉身上的馨香，顿时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p>
自打他从宫女口中，无意间得知母亲再也不会回来了。这些年以来，他独自一人，度过多少次无助的夜晚。尤其是逃难的这几年，每次快熬不住时，母亲的身影就会出现在他梦里，那影影绰绰的身姿，跟眼前搂着他的女子，是如此地相像。</p>
身上也有母亲那样的味道，让人闻了就安心。随着年岁的远去，记忆虽然开始淡漠，但他一刻也没能忘记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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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叶照听到舒眉喃喃自语：“那位吴将军，莫不是跟前朝户部侍郎吴大人有什么关系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