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齐府一众人出现在红螺寺门口时，天上的日头已上了三竿。</p>
由雨润陪着，舒眉曾不止一次到过这里。上回她万念俱灰，央求方丈云觉法师，差点让自己剃度出家。</p>
之前这事齐峻多少听说过。此番上山，他差不多被人逼着来的，并不想跟着一起进去。走到寺院门口时，他颇有自知之明地留在了外头，省得到里面遇到尴尬。</p>
他这番举动，舒眉正求之不得，给旁边护卫交待了几句后，便让他们在外头陪着齐峻。最后她只带了雨润从大殿侧门而入。</p>
因今日既不是朔望，也非佛教特殊的日子，清早殿上没没多少香客。雨润倒是轻车熟路，寻了个知客僧，问清了云觉法师的所在。</p>
“方丈法师带着众位师伯师叔们，正在诵经房做早课，还烦请两位女施主稍候片刻。”小沙弥向她俩行了一礼，毕恭毕敬地答道。</p>
“不忙，还没到各处上香呢！我们先去菩萨跟前拜拜！还烦请小师傅到方丈那儿通传一声。待早课散了，咱们再去叨扰大师。”</p>
小沙弥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便拐到别的地方去了。</p>
舒眉主仆俩转身回到大殿，燃了准备好香烛，到各处佛龛前一一敬拜。</p>
烟雾缭绕中，释迦牟尼佛像寂然端坐，眼眸微垂，无喜无嗔，一副宝相庄严的肃然。唇角不掩悲悯众生的微笑。</p>
舒眉心底暗暗祝祷：“望佛祖保佑，信女此次能重拾记忆，顺便避开恶人的暗害。”就这样，她俩在各处轮着拜了一圈。待回到大雄宝殿上时，那位沙弥候在里面等她们半天了。</p>
见到舒眉主仆来了，他上前一步躬身招呼道：“方丈大师已得空闲，贫僧引两位女施主过去？！”</p>
屋外晨光初绽，禅房内寂静一片。主位上那位须眉皆白的老和尚，自她们进屋后，便神色温和地坐在那儿，不动声色地打量起对方脸上的表情。</p>
“见女施主的气色，竟比先前好多了。看来你早已想通！不知此番前来，是拜佛还是还愿？”</p>
“师傅，前些天信女梦到离世的亲人，听她提起说我跟贵寺颇有渊源。只是前段日子，小女从马背上摔下来，前事皆忘。不知师傅能否为信女指点迷津？！”舒眉一脸苦恼的样子，虔诚地朝他拜了一拜。</p>
老方丈微微一笑，说道：“既已忘怀何必强行记起，如今女施主既能通达，何必再沉溺于以往执念和心魔？”</p>
舒眉不由一怔，这是叫她莫要追究前事了？！可这些非是她所能控制的。</p>
高氏就像躲在黑暗中的凶兽，不知何时就会出来咬她一口。不是说放下，便能真正放得下的。这可是关乎性命的大事。于是，她朝方丈法师行了一礼，解释：“虽然信女想放下，怎奈噩梦缠身，夜不能寐。信女总懂不清，自己到底是异世魂还是今世人……”</p>
“阿弥陀佛！”云觉大师念了句佛号，随后抬起眼眸，说道，“前世因结今生果，何必分那么清楚！佛语有云，逆境来时顺境因，人情疏处道情亲；梦中何必争人我， 放下身心见乾坤。女施主不妨本性待人待已，不必拘泥于前世今生。佛祖这般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p>
听完这话，舒眉不禁头疼，又是些云山雾罩的话。说了等于没说，仿若清风拂耳，一过无痕。</p>
她犹自不甘心，又问了句：“那信女遗失的记忆，不知还能找回否？何时会想起来？望大师指点一二。”</p>
觉云大师觑了她一眼，沉默了半晌才答道：“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机缘到时自然会让施主记起。”</p>
舒眉听到这话，心里喜忧参半。喜的是还有记起的时候。忧的是危险来时，若她还未记起，那岂不是得重蹈覆辙？老天爷这玩笑，开的未免也太大了……</p>
从方丈大师的禅房出来时，一路上她都在琢磨老和尚刚才话中的玄机，直到出了寺院，还没醒过神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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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她垂着脑袋，自顾自地想心事，像个木头人一样被雨润扶着。正要走下台阶时，突然她猛地回头，最后望了一眼红螺寺。霎时间只觉眼前金光万丈，千年古刹在阳光底下，分外庄严，让她一阵恍惚。转身踏上台阶时，脚下一个没留神倏地踩空……</p>
“小姐担心！”搀着她的雨润失声喊道。</p>
等舒眉回过神来时，她的脚踝已经崴伤了。一股钻心的疼痛，沿着她的下肢传遍全身。接着，舒眉身体开始摇晃起来，两只胳膊紧拽着雨润，一半重量都压在对方的身上，还是止不住跌势。</p>
“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脚受伤了？”身旁的雨润死命地撑着她的肢体，忍不住焦急地呼喊起来。</p>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影子飞身闪过，扶住了这对主仆。</p>
在丫鬟喊第一声时，齐峻注意到她们的动静。她们久未出来，在寺外守着男人们，早已等得心里有些烦躁不安。见到妻子身形站立不稳，齐峻唬了一跳，想也没多想便飞身过去相扶。</p>
“你松开手，别两人都摔下来了……让爷来搀住她……”齐峻来到舒眉空的一边，对另一边的丫鬟喝令道。</p>
雨润依言放开了舒眉的手臂，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形。随后她便让到了一边，让姑爷搀着小姐的胳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