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同样是循环论证。</p>
为什么世间还存在着恶人呢？因为我们还没有建立地上天国。</p>
为什么我们还没有建立地上天国呢？因为世间还存在着恶人。</p>
李严为心学设计了敌人，并宣称只要战胜了敌人，不管这个敌人是叫撒旦还是理学，总而言之，只要消灭他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p>
而只要敌人一日没有被彻底消灭，那么学说就不会受到根本性的质疑，至少在平安的攻势下能够保护自己。</p>
这一套防御是卓有成效的，即使在工业革命进行了多年，即使在科学的光辉照耀地球多年以后，依然有许多人保持着对于神的信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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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人构建了敌人，于是心学便稳妥了起来。”</p>
“不管日后遭受怎样的进攻，总归是能保护好学说的阵地。”平安简单直白地对李严的学说进行了评价，高度赞扬了他的努力，让心学迈向神学走出了重要的一步，从组织的发展来说，确实是进步的。</p>
同时他也为心学铸造了一柄神剑，为夺走皇权做好了理论的铺垫，从制衡权力的角度来说，同样意义非凡。</p>
五柳居士目瞪口呆，她发现自己作为日月学院的院长，根本就是把书读到了狗肚子身上了去了。</p>
明明都是读圣贤书的，为什么我与你差距那么大？</p>
而且眼前这个男孩还不到十岁，年纪轻轻就达到这个境界的话，他的未来将会多么可怕？</p>
怪物啊！</p>
任何一个与平安交谈的大乾人，最终都会得出同样的结论，此人乃绝世妖孽，不在于他的武功，而是他天马行空的想法。</p>
若是这样妖孽能帮我的忙，也许向杨盘报复的计划，会更加的容易。</p>
五柳居士忽然心中一热，向来伪装得很好的表情也不由得开始融化，眼神中多出了几分热切。</p>
“学无先后，达者为先，平安先生此番教诲，寻真铭记在心，请受我一礼。”五柳居士俗名寻真，自从她取道号以来，并无他人知晓真名，哪怕是她创办的日月学院也是如此。</p>
“五柳居士客气了，您的《日月论》我也曾拜读过，受益匪浅。”平安客气地作揖回敬，别看日月学院的势力较小，不像其他书院那样霸占一方，甚至操控一州一省的科举升迁，只在玉京等少数大城办学，却因为双方都不得罪，也无较大的利益纠葛，反而有点超然的地位，特别是日月学院分为两院，日院收男子，培养科举之才，月院收女子，教导三纲五常。</p>
也许朝廷的官员没有太多出自日月学院的，但是他们的夫人很多来自月院，这一次平安准备举办的拍卖会，还指望这些权贵们为了他们的夫人，多多慷慨解囊。</p>
结果五柳居士忽然开口说道</p>
“我姓杨，杨柳的杨。”</p>
“杨寻真。”</p>
平安忽然愣住了，杨寻真这个名字并无特殊之处，但如果是姓杨的话，十年前病逝的天宁郡主，也叫这个名字。</p>
相传天宁郡主至情至性，与一位才华横溢的书生相恋，结果书生英年早逝，郡主也思念过度，不久便撒手人寰，在大乾的戏院里面，若是唱到才子佳人，定少不了这一段，平安与依云都曾一起看过这段戏码，只是寻常人亦不曾知晓这天宁郡主的真名，而平安做事仔细，看戏的时候往往会了解背景，方才对这名字有点记忆。</p>
可既然天宁郡主杨寻真依然活在人世，那这爱情故事的水分也相当之大，千万别让依云知道了，否则她掉的眼泪该有多可惜。</p>
“平安先生果然学究天人，连这个名字都有所耳闻。”杨寻真总算是扳回了一局，见到这妖孽的表情有些凝固，心中难免有些得色，谁料平安的一句话反倒叫她愣住了。</p>
“那我应该叫你姑姑？”</p>
“你说什么？”杨寻真顿时像开了染坊一样，五颜六色异常精彩，她也是个消息灵通之人，很快就联想到了杨盘与闻香教圣女的故事，瞬间明白了平安的出身，顿时有些咬牙切齿，好像亏了一个亿地说道：</p>
“我等平辈论交，不必顾忌世俗身份。”</p>
“这也挺好，寻真姑娘是想做些买卖不成？”</p>
“不错，平安先生若有兴趣，日月学院可传授先生经书大义。”杨寻真冷静了下来，一出手便是惊人的大手笔。</p>
放在大乾的任何一家书院，都不可能教导他人学说，将自家学说拱手让出，否则李严也就不用呕心沥血，连夜修补心学了，但日月学院却是例外。</p>
杨寻真不是一个学术大家，或许她在心学和理学互相融合上做出一点小小的贡献，但不足以称为大家，更多的程度上是学术的二道贩子，拿理学和心学进行讲课，在讲课上做出了一定的贡献。</p>
大家看在宰相抬举日月学院的面子上，尊称她一句院长，私底下并不认为日月学院归属大乾学术重地。</p>
所以她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如有需要，随时能够将日月学院出卖，换取好处。</p>
“这倒是有点意思了，以寻真姑娘的身份，与宰相大人的交情，在大乾书院中的地位，能让寻真姑娘下此血本的，止有寥寥数人。”</p>
“以您的院长之尊，为何不请梦神机相助，反倒与在下合作呢？”</p>
“梦神机与我有杀父之仇，我岂能与他合作？”杨寻真总算是回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她对宫廷的了解，远胜常人。</p>
“又不是杨盘那等人。”</p>
这话一出，平安仿佛明白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p>
“莫非是当年高宗之死？”</p>
大乾三十年，高宗暴病而亡，实乃太上道掌教梦神机所杀，对有心人来说不是秘密。</p>
“请平安先生禁言。”杨寻真立刻制止了平安继续推测下去，双方互相心领神会。</p>
纵使梦神机为天下第一高手，他毕竟不是阳神，要杀人总是要找对地方，找到皇帝下落所在的，没有这些消息，以大内的戒备，众多的高手，就算梦神机能杀个七进七出，高宗皇帝总有办法逃跑的。</p>
因此最大的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梦神机袭来杀人的时候，确定以及肯定高宗今日就在皇宫，就坐在大明宫里面，甚至有人帮他引开其他高手，为他创造机会，才能让梦神机实现太上道的理想——弑杀修炼道术的君王。</p>
这个人就是杨盘。</p>
杨盘勾结外人弑父，只为大权在握。</p>
还真是一个合格的皇帝，难怪未来的儿子们有样学样，都是老爸教得好。</p>
平安轻笑一声，他对杨盘自然谈不上什么父子情深，未来的大乾蓝图也不打算给皇帝留下任何位置，那么合作就是有利可图的，将来这杨寻真还能做一把利器，把这宫廷的污秽之事尽数抖搂出来，倒也十分有趣。</p>
“寻真姑娘为父报仇，平安钦佩万分，自不会袖手旁观。”</p>
“至于学术之说，只等科举过后再议，如何？”</p>
“一切依先生的意思。”杨寻真已经收获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准备离开，却被平安突然叫住。</p>
“等等。”</p>
“来而不往非礼也，李严先生以心书相赠，平安亦有回礼。”</p>
“平安先生请讲。”杨寻真洗耳恭听。</p>
平安一字一顿地回答道：</p>
“地上不能建天国，尘世不存理想乡。”</p>
“李先生怕是不能如愿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