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的好。”赵虎臣给出了一个虽然平庸却最正确不过的答案。
“写的的确好,其实你从门口到这里的见过几个字,只是出自两个人之手,门口木匾上的字是这寺一百年前的一位主持写的,现在人已西去,化作一抔尘土。而揭去了第三块木匾的人和写大雄宝殿门口那几个字的人是同一个人。”苏媚娘的语气有几分缅怀,像她这样在尘世中可谓翻手云覆手雨的人大多对这种传说中的神仙人物抱以几分憧憬和敬畏,因为她比常人更有机会接触那个属于世俗之外的飘渺世界。
“三十年前,他揭去了第三块木匾,笑佛不渡人却以慈悲自谓。二十年前,他写下了小天小地小众生,大喜大悲大酒色,只叹众生皆醉。十年之前他写下了这佛字。这样一个满身都是传奇的男人拥有怎么样的过往从中也能瞧出几分。”苏媚娘用一种罕有的憧憬的语气道。
赵虎臣未开口,从小到大接触到他觉得最高深的人也就是韩书画的爷爷,那种可谓称之为曾今站在中国权力核心的老人尚且带着几分和寻常人不同的久居高位才有的严正气息,他有限的想象中的确勾勒不出来苏媚娘所说的那种男人该是怎么样的一个模样,顶天立地英俊伟岸?还是其貌不扬但出手便石破天惊?这样的模板在现实里都能找到,但苏媚娘所说的这样的人,的确找不出来。
在赵家村的时候为自己和爷爷的生计而在大山里摸爬滚打,出了那破落的小村子到城市里头赵虎臣又要为了生存而过上尔虞我诈的日子,不好矫情地说累不累,只能说这一切都是赵虎臣需要活下去而必然要做的事情,这样的赵虎臣的确没有太多的机会和理由去接触苏媚娘口中这样神仙般的人物。
“他是不是复姓纳兰?”在两人身后,一直充当着一个旁听者角色的漠河忽然开口。
苏媚娘诧异地瞧了漠河一眼,点点头,淡淡道:“不错,是复姓纳兰。”
“小河,你怎么知道的?”赵虎臣饶有兴趣道。
“师父偶尔教了几套拳之后便会给我讲一些故事,他说明珠有一位纳兰老人,大智近妖,堪称半仙。”漠河挠挠头,道。
“那只是一个沽名钓誉的老头而已,仗着比别人多吃了几年的米饭说了些别人不敢说的话做了些别人不敢做的事情就敢妄称半仙?那这世道上的神仙也太不值钱了。”一把苍老的声线从上方传来,赵虎臣仰头望去,却见荷塘尽头,石阶最上方站着一个老头,和韩书画爷爷的清瘦不同,这位老人由始至终便给人一种魁梧的感觉,虽然苍老却并不老迈的身板挺得笔直,一头银发在缓缓升起的朝阳中格外醒目,笑容缓和,一双瞧不出半点出奇的眸子中沧桑如历史。
“纳兰老爷子。”在赵虎臣的身侧,苏媚娘的神情竟然罕见地激动起来,虽然仅是一星半点的波澜但在这样的女人身上发生这么一点的情绪波动本身就是一种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就是苏媚娘口中宛若神人就连陈太极也称之为半仙的人物?
说实话,除了比较魁梧的身板和那双眸子之外赵虎臣没瞧出什么特别来,没有传说中神仙中人那飘渺如仙的气质,也没有隐士高手该有的强大气场,就像是一个寻常的老头。
只是这疑惑他只会放在心里,不会放在脸上更不会说出来。
“来者是客,上来喝杯茶吧。”老人微笑道。
苏媚娘抬起脚不走上前,却见赵虎臣还站在原地,连忙伸出手拉住赵虎臣的手腕,朝老人道:“谢过纳兰老爷子了,这杯茶一定要喝。”
赵虎臣就这样被苏媚娘半拉着上了石阶上,上了这石阶,赵虎臣眼前便仿佛是到了一番新天地一般,小林,木屋,一方小菜圃,干净清爽。
小木屋的前头,摆着一方石桌,四面各摆放着一个小石凳,正好供四个人坐下。
三人上来时老人已经不知所踪,想必是沏茶去了,自然地在小石凳上坐下,苏媚娘压低声音对赵虎臣吩咐道:“今天算是走了鸿运恰好赶上了老爷子心情不错,本来他是不愿意见外人的,就是我也只能在每年固定的时间里过来两趟,到不是这位老爷子自视甚高,而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实在不好过多地打扰老人清修。你待会少说话,多听多看,收起你那些个腹黑心思,在这样的老人面前玩弄心机是大大要不得的,反倒淳朴些更容得博得好感,人家大起大落一辈子什么浮浮沉沉没见过,说实话你那些个小心思在人家面前实在不足为道。”
赵虎臣到真是第一次见到苏媚娘这么煞有其事的模样,下意识地点点头,那老人却拿了几杯茶出来,三人面前各一杯。
赵虎臣端起了茶喝了一口,不是龙井,不是铁观音,不是大红袍,赵虎臣认知中能够辨别出来的几种茶都想了一个遍,却并没有一种附和这种从入口到下肚都是苦味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