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是之前南宋那支外强中干的队伍,他们虽然还是川蜀军,但是他们高高举起的旗帜是大明的赤色龙旗,他们呐喊时候喊的口号是“为了大明、钟山再见。”仿佛那旗帜、那呼喊带给他们无限的力量,驱使着他们如同赤色的浪潮不断向前。
这是真金太子永生难忘的场景,即使是在睡梦中依旧一遍遍重放。
梦魇,梦魇!
仿佛有无数的手从黑暗中伸出来,抓住他,然后将他拖向无尽的血火与黑暗。那里有无数的冤魂在围绕着他哭泣。真金太子从那些灵魂身上的衣甲样式,已经看出来这些都是蒙古战死的兵将。
他们张大嘴,向着他喊叫,抓着他的衣服。
“为什么要带着我们去送死,为什么要用人命去填那无底洞!”
“成都成都,咱们败了!”
“败了,是啊,败了。”真金太子喃喃说道,张开手臂,任由那无数的灵魂扑面而来,一口一口的要在真金太子的胸口,血肉模糊,“那就让我陪着诸位,一起走完这一段路吧。我们都是,苍生天遗弃的人啊!”
银针轻轻落在地上,大夫和婢女们无力的跪倒在地,哭声在营帐中低低的回荡着,片刻之后,这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广,白皑皑的山峦之下,苍苍莽原上,哭声震天动地。
无数的火把在寒风中摇曳,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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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金太子死了?”叶应武拿起来一段木头,扔到熊熊燃烧的火堆中。
坐在他身边,絮娘袖着手点点头:“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消息,现在关中陇右全都是咱们的哨探,六扇门和锦衣卫都已经光明正大的动作,所以应该不会有差。”
真金太子命不久矣,是上一次他在蔡州谈判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出的,只是没有想到这个家伙竟然还有胆量率军南征,一路舟车劳顿,又有成都大战的打击,这不是自找苦吃么?那个家伙本来就病入膏肓了,在这样刺激一下,要是不死,叶应武还真的以为老天爷都瞎了呢。
因此听到真金太子的死讯,叶应武更多的不是欣喜,而是考虑大明应该怎么应付。毕竟真金太子不同于一般的蒙古将领,阿术死了,张弘范死了,蒙古都咬着牙没有什么过激反应,但是这一次真金太子死了,可就不会那么简单了,真金太子是忽必烈的嫡长子,也是他一直委以重任的孩子,而真金太子的表现也确实没有辜负忽必烈的期望。
然而正是因为真金太子为国事政务操劳,所以才积劳成疾,以致今日。
所以真金太子死了,忽必烈很有可能怒火中烧,丧失理智,不惜举国之力和明军决一死战。
忽必烈可以破罐子破摔,叶应武可没有这个胆量。蒙古打烂了也就打烂了,大不了忽必烈带着人退到草原上游牧,但是大明要是和它两败俱伤,那想要回复这些土地元气,可就没有那么简单。
现在大明和蒙古打成这样,叶应武需要考虑的已经不是明军的手里有几成胜算,而是这一场旷世大战之后,应该如何善后,如何让这个在废墟中站起来的崭新王朝一步步重新走上巅峰。
“死的真不是时候。”叶应武无奈的笑了一声。用细长木棍轻轻拨弄着柴火,“王进和神策军呢?”
这等紧要关头,一点儿火星都有可能引爆大战,王进虽然不像是江镐那样的火爆脾气,但也是胆大包天的家伙,这一次让他一连攻克的洛阳和京兆,谁知道他到底是心满意足还是自信心膨胀。
“神策军攻克京兆之后,就只是对陇右保持警惕,放出了不少哨骑,但是并没有想要出兵的意思,估计半天之后神策军的战报和奏章也能够送到了,王进是怎么打算的,便可一窥全貌。”絮娘轻声回答。
叶应武点了点头:“王进这小子总算是还有点儿分寸,骄兵必败、哀兵必胜,古往今来的道理这小子也不会抛到脑后。”
沉吟片刻,叶应武轻声说道:“这样,絮娘,让人即刻写信告诉王进,不可轻举妄动,一旦蒙古鞑子有反扑,打退便是,不要追击。另外某会调动后续人马上前,只要能够坚持到开春大河解冻便是胜利,甚至不得已之下可以退到潼关甚至函谷关坚守。”
“咱们在中原地区还有兵马么?”絮娘顿时诧异的看向叶应武,“天武军在汴梁,镇海军在徐州,两淮军在应天,荆湖军必须要死死盯着刘整以防刘整有什么动作······”
“有,还有最后一支。”叶应武拍了拍身上的雪站起来,指了指自己,“某叶应武麾下还有两千精兵,都是以一当十之辈,足够了。实际上只要坚持一个月,从南洋征调的军队就可以顶上来,有了川蜀成都一战作为榜样,这些家伙自然明白应该如何为大明抛头颅、洒热血。”
“夫君!”絮娘顿时着急的看向叶应武,见到叶应武脸上流露出决然之色,只能无奈的跺了跺脚,“这个真金太子,还不如不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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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金太子死得早不如死的巧。”站在议事堂上,刘整看着舆图,忍不住哈哈笑出声。
周围的两名心腹都有些诧异的看着他,没有想到自家将军也有激动失态如此的情况,更重要的是他直呼太子殿下的名讳,也未免有些大不敬。而刘整显然并没有在意到这一点儿,喃喃说道:“咱们困顿在这潼川府中已经有些时候,南蛮子北上,咱们提心吊胆,蒙古人南下,咱们也只能在外围跟着打打秋风,现在更是孤军悬于此处。”
“将军,这太子殿下死了,好像和咱们也没有太大的干系吧,而且蒙古人一时间估计也顾不上咱们了,咱们的日子,不是更不好过了!”一名将领不由得皱着眉头说道,脸上流露出惶恐神情。
刘整笑着摆了摆手:“真金太子是大汗最信任和倚重的孩子,基本上可以说是下一任的大汗了。现在真金太子病死汉中,虽然和南蛮子没有太多的关系,但是那木罕还有那些蒙古将领也不是直二愣子,这账最后肯定都算在南蛮子头上,蒙古人肯定会举国之力反扑,为真金太子报仇,到时候南蛮子自然也就没有心思顾及到咱们身上了。”
顿了一下,刘整在舆图上敲了一下:“更重要的是,南蛮子想要北上迎战,就得过咱们这个潼川府,蒙古人想要南下,也得过此处。咱们在其中,别看是夹缝中生存,但是奇货可居!”
一名心腹顿时诧异的说道:“将军,如果咱们再改投南蛮子,是不是有些······反复无常?”
刘整眉毛一挑,冷笑一声:“反复无常?某投靠的是明军,又不是宋军,何谈反复?要说是三姓家奴还差不多,可那三姓家奴,在历史上也是有名的勇将,和他齐名,也不亏了某这一生。更重要的是,乱世里面,保住性命方为上策,潼川府一支强军,谁不想掌握在手中?到时候,又有谁会在乎,咱们曾经改旗易帜?”